祁献见第一桩差事便派在自己身上,足见他对自己的信任和倚重,当下抖擞精神,欣然领命。
汪义泽又道:“祁献在本地官衙当差,官面上行事是顶方便的,我想再请一位江湖朋友帮衬着,便在坊间也做些调查,不知有否哪位肯……”一时间便有十几人叫道:“我!叫我去吧!”
“我于本地颇熟,要查什么方便得紧!”
“选我,我便是在本地讨营生的!”
汪义泽微微一笑,道:“对本地熟悉,本是再好也没有,不过我看诸位侠士都是本地数得出的人中龙凤,不管是自个儿去查问,还是派手下人去探听,总难免不被那些个被查访的人起了提防心。因此我心里有个计较,反派一个面生的人去查探才好。”这话出来,又有好些人心中大赞佩服:“事先洞察敌我,才做决断,了不起!”
这便有一些外埠的豪客自愿领命,去干这差事,汪义泽又道:“众位朋友热心援手,原是好的,不过既是暗里调查,却还是人少为好。这样吧,这位王兄台,本是从外地初来此处的,才投了官衙。这时,官家和地方上都还不识得他,办事倒是颇为方便”,他眼光望去,说的正是王维德。
王维德咧嘴一笑,对汪义泽拱手道:“多谢盟主瞧得起在下,也好叫各位英雄得知,在下虽是新来乍到,当差执事绝不敢堕于人后,便要我立个军令状也使得。”
汪义泽道:“王兄言重了,既用人,必不相疑。我们只等你和祁兄弟的好消息便了。正好,你也刚在官衙挂了名,自今日起不必去点卯应卯了,只管暗查黄家的血案,衙门那里自有我去关照。”
接着又安排了两名本地有些名望的豪绅去帮助黄世通料理家中后事,打点杂务,又询问了各地来投的武林人士是否都安排妥当了,这便有负责联络接洽的司徒凌一一将新投来的诸位江湖客向汪义泽引荐了,无论江湖名望是高是低,对方年纪是老是少,汪义泽均是先长揖到地,再行结交攀谈,言语间好生谦虚卑微,引得满场众人无不叹服。
这新入伙的几人俱觉得既有面子,又真心服气,人人都说道:“愿被汪盟主驱策差遣,愿助大业得成。”
汪义泽又道:“所谓大业,不过是求百姓安居乐业,免遭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荼毒。现下说来还不是时候,咱们总还得多积聚些兵马才可起事。”
众人见他分配查凶案的人手、襄助黄家料理后事的安排、招呼各英雄的礼数、统筹谋划起事的手段,样样俱是周全,本有些心存疑虑的、心有戒备的也都各自去了芥蒂,心悦诚服。
一时汪义泽便命人送了酒来,与各英雄豪饮,只他自己和黄世通却是服丧,以茶水来敬大家。少不得便有人说汪盟主为别人忙碌奔波,遣人尽力去查黄家的案子,自己的杀母大仇,大伙儿也得尽心协助才是。
汪义泽听了这些话,眼眶顿时红了,叹道:“可惜我武功不敌,那恶盗狐狸又刁滑狡诈的紧,母亲大仇未报,我真是不孝,”一时便流下泪来。
山西来的铁笔判官刘荣榜和吴越来的神通飞刀段于非都劝道:“咱们当日在观音院中都看见了,狐狸若论真打实斗恐怕并没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全是靠讨巧使诈来游斗,便是自己认了输,还又使奸计逃脱了,还抢了谭庄主的……”虽然谭如山不在当场,但再说下去必会怕会辗转传至他耳中,所以强自咽了下去。
余者众人也劝慰他一番,火性大的行空和尚道:“咱们放出话去,便请全天下的朋友一起诛杀这恶贼,设下天罗地网,不愁逮不着他。”
汪义泽道:“这人轻功高绝,来去如风,行踪飘忽不定,还很擅于易容改妆。咱们怕是费力费人还白忙一场。逮这恶贼,我心里也想好一个办法,只是还需要同我表妹商量一下。等我们决定了,再同各位说吧,到那时请各位同我共织一张大网,将这该杀的恶贼逮了!”他从进门之后,说话一直谦和有礼,声音也不甚高,只到这时终于愠怒难忍,讲话声调语气也变得高昂激愤。
大伙儿听了他的话,自然明白他心中悲苦愤恨,至于这法子为什么还要同他表妹胡璃商议,有人便想不明白了,报仇血恨原本是男人家的事,跟个小姑娘说些什么?
却有人见了当日胡里对胡璃亲昵温存。胡里似乎还说过来这里便是像汪母提亲的,二人看来不大一般,想必汪义泽要借助表妹来诱胡里自投罗网?又有人便想到胡里杀人的因头,那必是汪母不允婚,他便动手行凶了,更有人想到胡里更是朝廷派来的细作,这么做就是为了扰乱这刚刚有些声势的复唐大计。各人便有各样的心思,一时间有人又说到复唐之事,众位英豪又再高谈阔论,讲些天下兴亡,拯民水火的事。
一个老粗想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众位哥哥兄弟,前辈大侠,我孙老五是个大老粗,不怕你们笑话,我一个大字也不识的,到这里来纯粹是听人说参军打仗,好讨生活吃口饭。我有个事想了半天想不明白,说了求大伙儿教教我。”
有武林人士中,目不识丁这事也毫不稀奇,大家自不去笑他,旁人见这孙老五说的恳切,便道:“孙家哥哥只管说来听听!”
孙老五憨憨一笑,道:“咱们现在不就在‘唐’么?只是没有从前那个‘大唐’来的大,大伙儿管这儿叫‘南唐’,早几年又有个‘唐’,听说是叫作‘后唐’,现下‘后唐’听说已经没了。这么来回来去,不都是‘唐’吗?咱们聚在一起,搞搞事情那是顶顶好、再好也没有了。不过咱们兴一个‘唐’,却又要推一个‘唐’,这不是怪费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