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婆婆道:“我看不错的,你姑姑也会中意。对啦,我这套新衣裳便是同你姑姑一同裁剪的,我们看中一样的颜色一样的样式,哈哈,老婆子选起来,总是一样的眼光。”
一进门来,胡璃已经注意到这套新衣裳是和姑姑一样的绛紫短襦,深蓝长裙,只是自己一直忙着害羞了,倒没细看看,此时方婆婆提起了,她方才想到此时已过了二位老人相约的九月初九,于是道:“我记着姑姑说约了你在九月初九拜观音娘娘时一起穿新衣裳,我叫她先穿几天,她也不肯的”,伸手摸了摸方婆婆的长裙,赞道:“这样的颜色搭着真好看,很衬你呢。”
方婆婆心里高兴,嘴上却假嗔道:“小丫头就会哄着人高兴。“
她们二人闲聊一阵,胡里往往复复一共挑了五担水回来才将四口大水缸装满,方婆婆喜道:“水可是能管好一阵子了,快歇歇,再喝几碗茶”,胡里笑道:“多谢方婆婆了,我正是还想着那七叶胆的甘甜呢。”
又歇了一阵,胡里二人便告辞出来,继续上路,到了瞧不见茶舍的地方,胡里才道:“我刚才出来挑水,发现洪方江带人也追到了这里。”
胡璃一惊,道:“这里离金陵已远,他竟然还跟对了方向呢。”
胡里道:“我猜并不是他们识破了我们,倒有可能是骡马市上的马都是入册出册的,买马的并就不多,一下子买两匹马的是极少的了,所以倒给他们一条线索。”
胡璃道:“咦,那时你是自己去买的马,便是报给官差,此时还只道这大盗是一个独行的男子,咱们便碰到了他们,他们也识不得咱们”,顿了一顿,又道:“老狐狸,我知道你不爱听,不过我还是要说,多谢你帮我用黄金腰带去引那莫文良,若不是那样露了行踪,倒不会……”
胡里打断她道:“你知道我不爱听,还说来做什么。不如说个你们家乡的故事来听吧。”
胡璃抿嘴一笑,想了一想,说道:“从前有一个女人很想成仙,整天对着吕洞宾三拜九叩,求他让自己能位列仙班,一天天总这么求着,吕洞宾便决定下凡来渡她。某一天,吕洞宾变成一个乞丐来向她乞讨,这女人虽见他可怜,却坚决不肯评委会一点米粮财帛。吕洞宾哀求了许久也讨不到施舍,于是拿出把雨伞要换一点粥来充饥,那女人不答应反而拿了扫帚要赶他走。吕洞宾见她没有一点怜悯体恤之心,就用伞柄在墙上写了四句诗:此妇有嘴无好心,朝朝夜夜想洞宾。一碗稀粥值几钱,一把破伞抵千金。他写完就走,那女人顿时明白这乞丐便是神仙,急忙追上来,求他渡自己成仙。一直追到了卿云洞的洞口,吕洞宾被她缠的没法子了,于是飞到崖上,将雨伞插进石缝里,石缝中立刻就长出一棵红豆杉来。吕洞宾说这树上的枝叶几时垂到水面了,就是你成仙的日子了。”
胡里听她讲这神话故事觉得有趣,便问道:“那棵红豆杉可帮这女人成仙了么?”
胡璃侧一侧头,得意地笑道:“我先不和你说,那棵红豆杉就是左近,我带你去看看”,走不多时便听到追在后面隆隆的马蹄声,想是洪方江又率人赶了过来。胡璃皱眉道:“这人便象苍蝇一样缠得紧,不过谁是他要捉的人,他自己却不知道,真真可厌”,转过一处林子,寻了个林木茂密处将马匹拴了,同胡里向东而行,不多时便到了卿云洞。二人下到洞中,绕了几个弯,又走了二三百步才看到一棵倒垂的红豆杉,胡璃指向那儿,对胡里道:“你自己瞧它的枝叶到哪儿啦?”
胡里看了不禁失笑,这棵红豆杉倒垂而长,在这洞中终年也晒不到太阳,是以生长极缓,可是却绝无萎顿之相,出落得青葱喜人,若说让它的枝叶垂到水面么,倒是再要个三五百年也说不定了。胡里刚要说话,听得洞口一片嘈杂,有人大喊道:“我看到有人进了洞,且进去搜一搜”,紧接着便是缤杂的脚步声,显是洪方江带捕快们也赶了过来,洞口离此还有段距离,只是回响极大,是以声音能放大了数倍传了下来。
胡里道:“他们把住洞口,这时退回去是不可能了,唯有向前”,同胡璃向下走云,不一会儿就看到一条地下河,河边还有一只竹筏,对岸地界极小,只有两三块石头和一片矮矮的绿植,仿佛有着沁人的绿色,想是这些绿植是有人悉心栽种的,否则这里偏僻又窄小并没有设这竹筏渡水的必要。胡璃道:“咱们撑竹筏到对岸云”,胡里却道:“常人到此要去对岸必会用这竹筏,咱们若撑竹筏而云,他们必能猜到有人渡了过去,我瞧这水面还不到一里宽,不如咱们便踏水而去,留下这竹筏,好叫他们猜不着究竟。”
胡璃道:“是了,果然不愧是狡猾的老狐狸”,胡里作势拱手答谢道:“多谢褒奖”,携了胡璃的手,二人凝力提气,只足尖在水面微微借力,踏水而行。这地下河宽足有里许,若非二人轻功绝佳,根本无法不借舟桨而凌空飞渡。饶是如此,行到最后,胡璃也有些力竭,险些跌下水去,胡里将内力自手心传入,让她能勉强支持着继续向前,没有堕入河中。终于到得对岸。未及岸边,胡里就看到岸上有一块大石,一上岸胡里便拉了胡璃躲在大石后。
二人刚藏好,从河的上游便传来阵阵说话声。
“怎地没人?我明明见到有人下了洞,也就比咱们早了一小会儿功夫。“
“我也看到有人下了洞,这可蹊跷,怎么没了?搜,快搜!”
“没有啊,这里就这么大,一眼看了个透,哪里能藏人。”
“报!这边没有!”“这边也没有!”
“难道见了鬼?”
“你奶奶的,别胡说,什么鬼神,都是胡诌的,再仔细搜一遍。”
“会不会顺着水往下边去了?哎!会不会到河的对岸去了?”
“看!这儿有一副竹筏!”
“我也听说卿云洞内的地下河是有一副竹筏,这不正是在这儿么?不用竹筏,人还能飞过去么?”
“你们当真看到有人进了洞?别是花了眼。”
众捕快七嘴八舌地议了一顿也没有结果,于是洪方江叫人问了守了洞口的捕快有何发现,守在洞口的四人皆说无人出入,他便叫余者众人在各处细搜了一回,仍是一无所获。
洪方江自恃轻功也不弱,但若说要凌空飞渡这里许的水面,却是万万不能,故此他推算旁人也做不到,而且舍舟踏水,并将舟楫留给追兵,实在不合常理,除过这些,对岸的几块大石在他隔岸看来并不算很大,应该藏不得人。
由此种种,他并不疑心有人渡了河过去,没派人到对岸来搜捕。
胡璃在大石后悄悄伸出右手大指对胡里比了一比,脸上也现出赞许、钦佩之色,胡里明白她的意思,笑着看着她,又捏了捏她的手,算是表明自己的骄傲与自得。
胡璃莞尔一笑,将头倚在了他的肩上,胡里心中一荡,只觉得胸中有说不出的甘甜愉悦,于是伸手在身畔水洼中蘸了水,在这大石上画了一个狐狸印,胡璃见他画了,便也醮水在胡里画的标记旁也画上了她自创的小狐狸印,二人相视而笑,心中的欢喜快活自不必说。
洪方江此时已派人搜了好几遍,实在没头绪,便带人离洞而去,胡璃从大石后探出头瞧了瞧,见已无人,回身对胡里道:“他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