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里一怔,问道:“你答允姑姑了?你是自己愿意嫁给你表哥的么?”
胡璃摇头道:“我没答允,也不愿意,我也不愿意离开你”,说到最末一句脸儿已象一块红布,声音也更低了些。
胡里听了却是开怀大笑,握住她手道:“小狐狸,你从此刻起不必再担心这事了。从前你姑姑并不知道有我这么个老狐狸,所以要你嫁给表哥,现在若知道你同我,嗯,你同我感情甚好,自然不会再让你嫁给旁人去了”,握住她的手又紧了一紧道:“我去见你姑姑,向她提亲,好么?”
胡璃见他说起“提亲”,又是欢喜又是害羞,想抬头看着他,却又实在羞得要紧,仍是低了头道:“我要是不答应,姑姑会很伤心的,我上次怎么也推辞不了呢。现在,我也不知道……”
胡里知她心意已属自己,只觉得开心得很,温言宽慰道:“放心好了,这次可不是你一个人,有我呢!老狐狸一定有法子娶到小狐狸过门的。“
胡璃含羞带嗔地瞧了他一眼,心中却满是喜悦,并不出言驳他。
胡里同胡璃赶到前面市镇,买了两匹马,这时候还算得上南唐富庶繁华的时节,马匹牲口不比蜀地陕西那么稀罕,却也并不多,一个骡马市只有四五匹马,其余都是下地耕田的牲口了,能买到马也算难得。胡里自己去买了马,却叫胡璃去寻一间成衣铺子将衣衫二人也重新购置,胡璃脚上还穿着家丁的男鞋,此刻便连鞋袜也换了新,胡里除过罗记好鞋外也全都置新。
胡璃见他仍穿着那“女子鞋”,禁不住了要取笑他,胡里不等她笑,自己先解嘲道:“不用你来笑我,便是我自己也已经笑足了一个月,不过嘛,这罗记好鞋当真好穿的紧,我舍不得丢了它,等以后再云那村镇也给你买两双。”胡璃笑而不答,算是略过了此节,不再取笑他。
二人转向徽州而行,这一次二人同行,比之以往再也不同,不再是敌对盗贼为夺财宝,彼此怒目相向,也不是相互利用,一同探宝行盗,这番旅程更多的是携手共行的绵绵情意。
行路之时,有时二人便跳下马儿比试轻功脚力,一路行来一路较量轻功的高下,自然是胡里强得许多,他便指点胡璃如何运气提劲,胡璃有时顽皮心起,跑输了便不肯再走,直是要耍赖皮一阵才肯再行。
此次旅途中,二人并不急着赶路,反而在胡璃心中有些害怕去见姑姑,宁愿慢慢地走才好,所以一边行路一边游玩,胡里一切随她,二人均觉得这段时光极合二人心意,惬意又自在,便如两只自由自在的鸟儿在这风光山水间乐而忘忧。从前两人同行,都是胡里照顾胡璃为多,常同她讲些掌故传说,又告诉她各种趣闻轶事,这时到了胡璃的故乡,便由她向胡里来说说这儿的地志风物了。
“我们这儿素有‘江南曲阜,山里书乡’的说法呢,出过好多的进士啦,举人啦,我家主人,呃,我家主人便是其中之一”,胡璃说到这儿,忽然想起主人家极尊儒学,若知道胡里的盗贼身份是不会答应自己嫁他的吧,这又怎么好?又愁起来道:“要是我家主人不肯让我和你在一起,那又怎么办?”
胡里道:“你又不是主人家买了来的?便是他买了你,我也赎你出来就是。”
胡璃道:“不是那样,我家主人从不曾当我们是下人看待,只是从小抚养的恩情,不能不理会,他们若是不同意么……”
胡里假意怒道:“他们不同意,我就拆了他村庄农舍,踏坏他田地沟渠,搅闹得他鸡犬不宁,瞧他答允不?”
胡璃忙摇头道:“不,不行的,你怎么能……”
胡里笑道:“我怎么会这么做,他们既是你的恩人,我一定也以礼相待,若是他们不肯将你许给我,我就去寻齐了陶三彩来给他,那么样,他们一定也会肯将你嫁给我了。”
胡璃又惊又喜,拉住他问道:“真的么?你肯替他们找陶三彩么?”
胡里道:“我心里是不肯的,但是没有法子啊,他们若答应咱们的婚事,我只能做些他们欢喜的事来央求他们了,要不然小狐狸怎么能跟老狐狸在一起呢?”
胡璃含羞带俏地望着他,轻轻将头倚在他的肩上,柔声道:“老狐狸,你待我真好。”
胡里轻笑道:“为了娘子,这还不是应该的么。”
胡璃离了他,正色道:“你别乱说,什么,什么‘娘子’啊,你不许胡说。”
胡里也正色道:“是了,我知道你是好姑娘,所以从前几次都特意离开你远远的,怕与大盗在一处,白白污了你的名声,后来么,实在为情所难,舍不开你。娶你为妻之前,我再不乱开玩笑了。”
胡璃见他话说得重了,心下倒有些抱歉,却也不再解释,两人仍是相携而行,眼见前面有一间茶棚,胡璃提高嗓门招呼道:“方婆婆,我来啦!”连蹦带跳地赶了过去,胡里牵着马儿跟在后面。
一个老妇人听到喊声,迎了出来,见到胡璃,一脸的皱纹都笑成了花儿,唤道:“阿璃,你回来啦!来,进来!”忽然看见跟在胡璃身后的胡里,眼睛更透出了许多的欢喜,也不招呼他,自顾自找出两只白瓷碗给他们倒上了茶。
胡璃领着胡里跟了进来,说道:“这是方婆婆,整日在这儿烧茶给路人喝,可是惠及一方呢,我经常从这浙岭出入,每次都来喝方婆婆烧的茶。”
方婆婆将两碗荷递与他们,道:“不过是给往来的客人行个方便,快喝吧,走这一路该是累了吧”,胡璃端碗一饮而尽,胡里道谢接过后,先含在口中品了一品,才咽了下去,赞道:“好甘甜。”
方婆婆听了夸奖,很是高兴,脸上花瓣似的皱纹又更深陷了些,道:“这位公子怎么称呼啊?跟我们阿璃,跟我们阿璃……”胡璃害羞地一笑,飞红了脸,轻声道:“他叫胡里,是……是来这儿找我姑姑的。”
方婆婆听了名字,惊道:“他同你一样的名姓?也叫胡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