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禁锢消失,阿琅像断了线的提线木偶,狠狠摔坐在地,她一呆之下,眸子渐渐聚焦,望着辇轿张了张嘴,似乎是难以启齿,并没有发出声音。复又垂下了头。
淋漓的琴乐铮铮两响,在他指下戛然而止,主上语调淡淡,“本主不会出手。”
阿琅头垂得更低,踧踖不安地道:“主上察察为明,万事看得都比阿琅通透。您不愿意救画儿,自有您的缘由在。我不敢干涉一丝一毫。”
主上懒洋洋挺直腰身,羊脂般的手指轻曲,敲了敲八仙桌。没有应话。
阿琅很有眼力见,盈盈向他一躬身,恭默守静地退在辇旁。
她刚站定,辇轿前的帷幔一震,又嗤的一响,一股携着滚滚寒气的雪雾从帷幔内滚出。它慢吞吞地朝一个方向挪。
雪雾状似绵软可人的小狮子,它抖着蓬软的雪白毛发,不时打个滚,明明不到两尺的距离,它硬生生飘了半盏茶的时间,终于迁到了画儿头顶。像盘踞着自己的猎物,在她头顶荟聚徘徊不去。
雪雾蒙蒙,甚是喜人。它像是很喜欢画儿,在她附近摸爬打滚,比一只小白兔还无害。
诡谲的现象却发生了。画儿紧闭的双眼猛然一睁,有金碧的波芒在她眼底闪现,纯黑的眼珠,像被浸染的油画,点点渲染为全碧。
画儿双眸发直,虔诚仰视着那团雪雾。木然张口,细小洁白的牙齿从薄薄的嘴唇里闪露。齿末开始伸长,变尖,像凶兽阴森森的獠牙,似要择人而噬……
阿琅眼观鼻鼻观心,连眼睫也没有颤动一根,显然见怪不怪。
“喀叻,喀叻……”一阵咀嚼的骨碎声。
“嗝。”似是酒足饭饱的喟叹。
“呼呼呼……”
雪雾大概是吃撑了,在空中上下翻腾后,又用乌龟爬,以比原先更慢的速度飘回辇内。
虽然它脚程慢得令人发指,但任务却执行得很有效率。三步内(走三步的时间)青砖上,画儿恍如凭空消失,原地只有几条破绿纱躺在那里,东零西落,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阿琅目不斜视,径直走过去。雪白的手掌一伸,一团烈焰呼地燃起,烈焰跳离她掌心,围着画儿躺过的区域梭巡了一圈,地上染血的绿纱顷刻化为了白烟。她遥遥朝辇轿的方向点头,又恭敬地一躬身,重新站回辇旁。垂首敛容屏气。
这就是不遗余力地毁尸灭迹!
余雪洛终于真正见识,这位主上手段的无情残酷。连属下都可以这么轻易的牺牲,人性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就是提不起的奢侈品吧?!
环顾厅内,众人五感被封,无法知道外界血腥的一切,都一脸茫然地左顾右盼。
“主上果然好手段,哪怕惩处属下极刑,也能云淡风轻。”
余雪洛观摩了血腥得犹如斗兽场般的全程,给了个很中肯的点评。
主上撑着颚,眸色深邃,不知道是赞同她的观点,还是不满她的妄论。
像是兴致颇高,也或者是神迹附体吧,他居然与余雪洛周旋起来。
他:“觉得本主手段血腥,性情残冷?”
像虚心讨教的三好学生,他话尾还进行了追问,“何以见得”
不提防被他乍然的‘热情’惊住,余雪洛咳了一声回他:“嗯,像阿琅,犯了小错就被吓了一吓……这也没什么。像画儿可就惨了,直接执断腕之刑,最后闹了个尸骨全无,以辞其咎。她这么惨兮兮的,阿罗却全程见不到您丁点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