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瑞是第二次在摇晃中醒来。
身体被绳子与马刀紧紧捆在一起,不能动弹半分。楚瑞迷迷糊糊的向四周看了看,可除了不断向身后飞逝的干枯落叶,就再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物。唇间十分干燥,喉咙里有股多时不曾进水的苦涩感,腹内本身就没有多少的进食,此刻更是是空空如也,身体因此虚弱到了极点。要去哪呢?楚瑞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了,也不想去思考。在摇晃中又虚弱的昏睡过去。
各位看官,这位孙英雄究竟能否渡过这九死一生乃至十死无生的劫难呢?您且听我一一道来......楚瑞站在酒楼厅堂中的木桌上,身上仍是那件青衣长袍,唾液横飞的说着他的故事,双手随着故事的起伏而不住的摆动。底下的人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地响起叫好和鼓掌声。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我下回为您分解。”老套的结束语,楚瑞向着人群微微鞠了一躬。他低着头,等了一会,却发现预想中的叫好声并没有出现。怎么回事?楚瑞有些疑惑,继而抬起头。
不知什么时候,四周的人群都变成了马刀的样子,围成了一圈饶有趣味的看着他,手里拿着那把还在滴着血的旧刀。楚瑞呆住,人群前的圈子逐渐收拢,马刀们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不,不要.....楚瑞满头虚汗的从噩梦中醒来,却发现自己正躺一户农家的屋内,面前摆放着的是一块散发香气的菜饼。
心有余悸的喘了几口粗气,楚瑞扫了一眼四周,直到看见马刀才低下头来。香味顺着鼻孔钻进空荡荡的胃,用力的吸了几口香气,像是连着这香味儿也不肯放过,一把抓起菜饼狼吞虎咽起来。
屋内的一处墙角是满满的一竹筐野菜,看情形这屋子的主人今天收获应该很好,这些野菜足够吃上好几天。
不过屋子的主人显然没有收获的好心情,手里拿着一柄用于防范的小匕首。村姑满眼尽是惊吓的泪水,一脸不屈的神色狠狠的瞪着面前的这两个不速之客,拿着匕首的手竖放在在胸前,很明显的在告诉面前的恶人,大不了同归于尽。
闯入的二人自然就是马刀和楚瑞。马刀没有理会村姑的威胁,一脸冷漠的翻着灶台里热气腾腾的菜饼。路上预备好的食物冰冷坚硬的难以下咽,此刻他需要一点热乎的食物来帮助自己尽可能的恢复自身状态。
吃完菜饼的楚瑞发现站在角落里的村姑,瞬间清楚了大概。低下头仔细的看了看手掌箭的食物残渣,微微张开嘴,随后合上,继而再次张开嘴开口歉声说道。“抱歉。”
听见这两字,村姑的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嘴里恨声说道:“你们这群丧天良的土匪,有本事一刀杀了我,只吃我的粮食算什么本事。”声音里是令人心酸的哽咽。
很多问题都不是一句抱歉就能解决的,就像此刻马刀嘴里吃的是未来几天内村姑仅有的一点食物。自幼父母双亡吃村里百家饭长大的村姑要比楚瑞经历多得多的苦难,这些食物就是村姑生活的希望,这些强闯家门的强盗则是处在深寒枯井下时落下的一块巨石。当生活的磨难屈辱达到顶峰的时候,很多人选择的往往是爆发。
望着深深低下头来的楚瑞,不知怎的村姑内心深处还是软了一下,转而把目光投在了那个还在吃食的背影上,眼神里闪过一丝坚决,拿着手里的匕首就要向马刀冲去。
虽然楚瑞低着头,不过眼角的余光却还一直注视着村姑的举动,望着村姑的神色上,楚瑞心里咯噔一下。开什么玩笑,不杀你那已经是给你很大报酬了,你还想去送死。楚瑞相信以马刀的“习惯”,杀这个村姑对于他来说绝对没有任何的困难。脚步快速的向村姑冲去,一把就将村姑抱住。
楚瑞抱的很紧,这让村姑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一只手用尽最大力气抓住了村姑拿着匕首的手腕,死活不让她在前进一步。同时嘴里大喊着:“你别这样。清醒点。”
姑娘自小父母双亡,正是靠着村里的接济与自己挖的野菜过活到现在,过早的艰辛早已让她明白了生活的苦难,并非没有理智的人。此刻被楚瑞一抱,头脑倒也清醒了少许。没有在意着此刻动作的不适宜,终于是忍不住心中的苦闷,直接趴在楚瑞肩头放声大哭起来。
楚瑞无法,只得苦笑着轻轻拍着村姑的后背。
身后发生的声音自然吸引了马刀的注意,转过身,看见眼前的这一幕,马刀眉头一皱,缓缓的向着村姑走来。
村姑趴在楚瑞的肩上没有看见马刀的动作。表情由着刚才的苦笑缓缓随着马刀的脚步变冷,马刀悄无声息的停到村姑的背后。楚瑞拍打着村姑后背的节奏开始变得紊乱,不过却没有停下,眼神直勾勾的与马刀对视着,里面坚决的意味很明显。顿时间场中只剩下村姑的哭声。
马刀并不意外楚瑞的眼神,在他杀的很多人中都见过这种眼神。不过今天的他看上去似乎并不准备再杀人,平静的与楚瑞对视了一会,眼神中闪动着莫名的神色,随后转身离去,去寻找那匹累的不成样子的马。
随着马刀的离去,楚瑞拍打村姑后背的节奏又开始正常。此时的他有些糊涂,很明显此时已经到了最后的旅途,他这根绳子的意义早就已经不大,因为无论此时的他是死是活,江十八都会顺着马刀的布置前来,一决生死。不过不知为什么,马刀还是选择先留他一命。
不住的安慰终于是让村姑的情绪有了好转,望着那对红肿的双眸,楚瑞低声说了句抱歉。便转身出了房屋,向着马刀走去。
只留下村姑一个人站在房中,注视了一会楚瑞的背影,直到他上了马匹在马蹄声中渐渐消失,村姑才把目光收了回来。一个人紧靠着墙角,把头深深的埋在双膝之间,很明显她还沉浸在今天的打击中无法自拔。良久,村姑终于是缓和住情绪,站了起来,准备清点剩下的食物,以计算着能否熬过这几天。生活总要继续,哪管刮风下雨。
“咦?”村姑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脸惊讶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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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石岗是百丈原中的一个小山丘,因为周围的巨石多而杂出名。不过真正让世人记住这个地方的原因还是这里是二十年前那场战争的主要发生地,当时乱石岗是百丈原一战中最为激烈的一处战场,传说当年当年流出的血不断汇聚,印在一块巨石上,直到现在还没有消失,所以乱石岗也称血石岗。不过传说终究只是传说,世人可能只是根据当时的战况做出的揣测罢了。
至少楚瑞就没有见到那块被染红的石头,从那个村庄离开后,马刀就带着楚瑞来到了这个地方。
楚瑞当初在梁城被抓来的时候还是刚刚入秋,而此时身上的衣物早已挡不住深秋时节的滚滚寒意。身上的衣服破损的厉害,不过还是紧紧的裹住身体,尽可能的保持着胸怀中仅有的那一点温暖。
楚瑞拼命的向着双手间哈着热气。此时他们正处在一个小山丘前面,小山丘不高,不过上面的一块巨石倒是不矮,足足有房屋般大小,就这么卧放在半山腰上。看着都有几分惊险。
目光都被那块巨石吸引了过去,直到跟着马刀走到山前才发现一个山脚下的小山洞,山洞的大小刚刚好可以容纳一个人的通过,马刀一把抓过楚瑞,也不理会他的挣扎,直接塞进洞中。
洞口很小,但洞内却是别有洞天,空间的大小倒是和村姑家的房子差不多,看上去整个洞穴像是人为挖出来的。很快马刀就证明了楚瑞的猜测。突然升起的光亮刺得眼睛微眯了眯,这时他才看见原来洞内竟然有着早已准备好的火烛。一根柱子孤零零的立在洞中,这自然是为楚瑞所准备。
马刀绑的很熟练,楚瑞被紧紧的勒住。马刀这次的绳子不同以往,楚瑞感觉绳子绑的自己生疼,胸口被紧的有些喘不过气,抬起头看了看马刀,他明白这就是最后的地方。
绳子绑好,马刀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拿起刀就向着外面走去。楚瑞看着马刀的背影,不知怎么想的忽然沉声说道:“你要死了,替你收尸。”
马刀的脚步微不可查的一滞,随后便离开沉入黑暗的山洞,毫不犹豫。
今天的天气很好,似乎老天也希望今天能有一个落幕,为这场持续了一个多月的争斗划下一个句号。马刀抬起头看了看天色,抱刀在胸,静待江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