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城,胖子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烟花映的人脸通红,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因为过年的兴奋。穿着破旧衣裳的少年,一边嚼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年糕儿,一边乐呵呵的看着门外的天空,四周空荡荡的房间被屋内的火堆一览无遗,老头儿摸着难得鼓涨起来的肚子,心满意足的睡去......
胖子的客栈是黑压压的人群,大约是黄昏时分的样子,周围的人围着中间着一青色长袍的少年不住叫好,长袍罩在少年身上显得宽大,但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发挥,眉飞色舞,好不精彩......
一个,两个,三个.....昏黄的灯光下,少年兴奋的数着手里的铜钱,琢磨着这大概是几天的饱饭......
月色渐浓,胖丫头小心翼翼的递给少年一块油布包裹着的腊肉,少年的脸色白里透着微红,很明显对于这件事有些羞愧,挠着头,憨憨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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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哎呦。”马车的颠簸让少年从车上醒来,脑中的美梦还没有做完便被一阵阵剧痛所替代,不住地呻吟起来。
入秋的夜冰凉如水,难得晴朗的天空满是夜星。还在模糊的眼睛一睁开看到的就是这幅星空图,马车的颠簸没有停止,车上的身体由于晃动而开始感受到酸痛,应该是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所导致的后果。
后脑的疼痛让少年的记忆开始苏醒,大概是清晨的事情,正在外面吃着早点的少年望见大概四十左右的中年汉子,汉子很普通,浑身上下没有让人能记住的特点。
扫了一眼,少年继续埋头对付面前的清粥。一口将碗中的粥喝下,放下碗才发现,原来那汉子还在那里看着他。汉子很平和的望着少年笑了笑,没有任何征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随即眼前一黑。
想起了自己的遭遇,少年小心的微微起身,仍旧模糊的眼睛看向前面沉默赶车的汉子,想了好一会儿,随即大声呻吟起来。
“醒了?”
中年汉子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这是哪儿?”少年的声音显得惶恐不安。
中年汉子没有回话,仍旧沉默的赶着马车,说是马车其实也不过就是一匹马拉着一个有轮子的木板罢了,随着赶路上下颠簸。
“你是谁?”
“要带我去哪儿?”
“我想回去。”
少年的话一句接着一句,但汉子却没有回应的意思,似乎那一句醒了也只是少年的幻听而已。
眼见汉子的沉默,少年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后脑的疼痛随着时间的推移减轻了不少,也不知是习惯还是真有所好转。不再继续言语,少年费力的坐起身,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道路两旁是漆黑的山林,脚下的道路也不能算作是道路,只不过是从无数林木与山丘之间硬生生寻找出来的一条还算能走的小路,要不然马车也不至于如此颠簸,少年也就能多做一会儿美梦再面对冰冷的现实。少年居住在梁城,梁城地处汉唐边境,边境荒凉,且都是崇山峻岭,也是山贼的绝好栖息地。
一想到此处,少年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浑身更是打了一个激灵。“娘的,不会是山贼吧!”少年暗暗骂道,一时间看向前面的身影开始变得畏惧。
右手摸了摸后脑,瞬间的剧痛让少年不自觉的叫喊,应该就是这人打头才让我昏过去的。这手也太黑了,怎么打得这么狠,抬起头盯着面前的身影,少年心中满是怨念。
“祝你生儿子没**儿。”少年心里恶狠狠的咒骂着。“啊,不,祝你婆娘生的不是你的儿子。”
四周陌生的环境和汉子在少年后脑留下的阴影让他绝了逃跑的心思。他可不认为面前那个人会是个好相与的主儿,这周围的山贼哪个不是在刀口上讨生活的,万一没跑成,最不济估计也得是少条腿。这汉子没有在他身上绑根绳子,可能也是因为对自己那身快若鬼魅的功夫有着自信,至少对于少年来说确实如此。
想起武功,大概也只有城老大能跟眼前的人比一比,但城老大还说他这在练武的人当中还算差的。
说到城老大,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要是他在梁城估计就能来救我了,城老大最近出去不知上哪里游历,放着梁城不管,哪有一点县令的样子。少年暗暗的咒骂了几句汉子后便开始胡思乱想,斜靠在马车上的扶手上,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带着不安与恐惧逐渐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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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是大亮,晨光刺得少年有些睁不开眼。马车停在路的一边,边上是一间破旧的木屋,荒废多年,万幸看上去还算结实,坍塌的可能性不大。
中年汉子把马拴在一旁,没有去管车上的少年,径直走向木屋。
“还真是不怕小爷我跑了啊,真把我当成煮熟的鸭子啦。”
少年生气的暗自咒骂了几声,随即看了看四周陌生的高山和郁郁葱葱的树木,寻找着逃跑的可能。估计就算跑成功的话,不出一天就得被山里的野兽吃的干净,连骨头都不会剩下。少年这样想了想,随即暗暗给自己壮了壮胆,鼓起勇气跳下车向着木屋走去。
长时间僵直在马车上令腿酸痛不已,少年一瘸一拐用了好一会儿才走到木屋门前。
一进屋,就看见汉子坐在靠窗的一边大口的嚼着手里的干面饼。看见进屋的少年,汉子没有言语,也不意外,直接从身后的袋子里掏出一块干面饼扔向少年。
屋内没有任何摆设,看来仅仅是给过路人歇脚所用。接过面饼,少年默默的坐在离汉子最远的墙角吃了起来。面饼干涩难咽,所幸也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三口两口便填进了早已空空如也的肚皮里,接过汉子扔过来的水囊,水长时间的闷在囊里闻起来有些酸臭,少年没有在意,一仰头将水囊里的水尽数喝尽。
汉子吃饱喝足后,便把头靠在窗边闭目养息。汉子很明显是个练武的人,可练武的毕竟不是神仙,赶了一天一夜的车也有些疲倦。荒山峻岭之间,随时都应该保证自己的精力充沛。
“你是山贼?”少年休息了一天一夜明显精神好了很多,终于是忍不住眼前的沉默开始发问。
“嗯。”
汉子的鼻息间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回答,声音很小,但在如此静谧的空间中少年听得很是真切。这回答让他喜忧参半。喜得是汉子终于肯回答他的话,忧得是恐怕无论什么样的山贼都会让他这趟莫名其妙的行程凶多吉少。
“你....你为什么要抓我?”少年犹豫了半天向汉子又问了一句,然而这句话却是犹如石沉大海一般,再无半点回应,少年的心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沉了下去。
“要是打得过你,一定要把你这张嘴打成八瓣,看你还敢不张嘴。”少年内心怨念再次发作。
倚靠在墙角,少年目光炯炯的望着汉子。仿佛感受不到目光的注视和气氛的凝滞,汉子的胸膛有规律的缓慢起伏,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大约一个时辰的功夫,汉子终于睁开眼睛,黝黑的脸面无表情,平淡如水的眸子看向角落里的少年。站起身,走向门外,丝毫不管仍在角落里不知何时已沉沉睡去的人。
少年睁开双眼,气馁的挠了挠头,对于汉子的那种一切尽在掌控的态度显得很是懊恼。咬了咬牙,站起身,向着马车走去。不知身在何处的人怎么可能睡的着。
走到门口的时候,少年募地停住脚步,朝着汉子喊去。
“你到底要干什么?”
少年人所特有的嗓音在山林间回荡,惊起几只飞鸟。
汉子转过头,望着少年。不言不语,与之前毫无分别的态度。
这终于是激怒了仍旧不知所措的少年,一只手因为愤怒而胡乱飞舞,冲着中年汉子大吼道。
“我和你无冤无仇,你抓我干什么。你说话啊!你要带我去哪儿?....”少年用尽全力喊着,像是要把这一天一夜的恐惧与愤怒都宣泄出来,手紧紧的抓住门框,看样子如果面前的中年汉子不回答这些问题就不准备再向前走一步。
汉子依然是那副样子,丝毫不因面前人的失态而产生波动,一大一小两个人对视了好一会儿,少年剧烈起伏的身躯逐渐平静。
少年默默松开手,用另一只手缓缓拂过这只手上的泥土.木屑与细微血印,注视了手掌好一会猛地抬起头,倔强的向汉子走去。爬上马车,静静地等待汉子带他去向未知的远方。
汉子解开绳索,将马头调离那片嫩绿的杂草,牵着马向山道走去。
“你叫什么?”
少年嘶哑的声音响起,低垂着头,一点一点的抠着指甲里的泥土。
汉子的脚步微不可查的一顿,随即再度向前走去。
“马刀。”汉子回答道。
“你叫什么?”汉子问道。
少年意外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汉子的身影,继而再度垂下,良久回答道。
“楚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