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漓不知道的是,她在梦中的时间,与在现实中的时间是不同步的,意思就是,她睡了多久,不代表在现实中就过去了多久。
自她几日前睡过去的时候,也就是她开始做那场梦的时候,时间就开始飞快地流逝了。而她浑然不觉。姚溪过了半个小时又去敲了次门,怕她睡太熟了,再不起来给她准备的早餐就又凉了。但是姚漓并没有应他,也没有起来。于是他就天真地以为姚漓是昨晚没睡好,就走开了。又过了半个小时,他又去敲了敲门,反应跟之前一样,他尽管心生疑惑,但还是没有进去。姚溪足足又熬过了半个小时,是的,是“熬”,他有点担心姚漓,度秒如年,表都快给他看破了。
终于,他推开了没有上锁的门,姚漓沉沉地睡着,他不放心,把手伸到她鼻子下探了探,还好,是他多虑了。他迟疑了几秒钟,唤了几句,还是没动静,四周死一般的静让他有些不安。他拍了拍姚漓白皙粉嫩的脸颊,平常只要拍脸她就一定会醒的,但这次,她并没有睁开她那双澄澈的茶色眸子。
姚溪的右眼皮跳了几下,他忽然有点心悸,立刻就拨通了家庭医生的电话。
许萧寒火速赶来了,刚才那妹子的联系电话就快拿到了啊!超无奈的。但是做姚家的家庭医生,待遇挺好的,他一年365天有360天在外面浪,关键时刻姚溪才会把他叫过去,而且工资还不低,年薪还会加,分红年年都有。
唉。他驱走心中的杂念,战战兢兢地走上楼去。姚溪刚才的语气很急,该不会是姚漓出事了吧?
“少爷。”姚溪见许萧寒来了,退到一边。许萧寒默默咽下唾沫上前,竟真让他猜中了。
“少爷,你这不是难为我吗?小姐很正常。”把完脉后,他故作轻松地笑了声,即使背上全是冷汗,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炒了,以后就没地方找工作了。姚家在这附近几座城市都有势力,若是被解雇了,除非出国,不然国内铁定只能去讨饭了。不过,国外部分地区也有姚家的势力。许萧寒又想多了,晃了晃脑袋保持清醒。
姚溪听了,微眯起眼逼视他,“那她怎么没醒过来。”
许萧寒疑惑不解,这不科学!对,他是唯物主义者,明明脉搏正常呼吸也稳定,怎么会醒不过来?难不成……这姚家大小姐一睡起来,就熟的跟那啥似的?姚溪一记眼刃飞过来,他连做了几个深呼吸,静心……
没办法,克制不住地胡思乱想,这大概就是他最大的毛病了。可惜,他医术虽高明,但治不好。
“少爷,我试试,能不能‘叫醒’小姐。”他撇了撇嘴,感觉好无聊。姚溪点头,同意了。
事情并没有许萧寒想得那么简单,他一连试了十几种方法,当然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就没有试,姚漓都没有半分反应,像沉睡的睡美人一样。想到睡美人,许萧寒计上心头。
“少爷,要不……您跟小姐……亲一下?”许萧寒克制住笑欲,面露为难地问,姚溪会不会一言不合就打他?应该不会吧……
姚溪想了想,就算亲了,他和姚漓也不吃亏,就试了试。但——姚漓还是没有醒过来。
姚溪急了,“还有没有其他方法?”
许萧寒的底气已经喂了狗了,他低声说:“有的,可以用科学的方法试试看。但……不能保证。”
姚溪当下就应允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家里是不是进了什么秽物,连这种童话里的故事情节都发生了,他还能不信吗?
姚漓一直在睡,她倒是做了一两场好梦,但姚溪就没那么好了,整夜整夜地守在她床边,姚漓没醒过来,他就不进食,真是要饿死的节奏。
姚溪最近虽然不在公司,殷琦毕竟当过姚溪的贴身秘书,所以多少还是听管家说了一点关于姚漓的事——在她有次路过姚家,买了点东西想去坐坐的时候。
HK里除了殷琦,姚天,末踪,末影之外,再没人知道了。连姚耀东也不知道,姚溪不说,他们也知道不能跟他说,一来怕老人家出事,二来是怕董事会其他有野心的人知道后趁火打劫。现在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人不少,他们也遇见过。
姚漓想了好久,最后决定在明天早上七八点再“醒”过来。“醒”太早了姚溪的睡眠时间就更少了,“醒”太晚了姚溪的精力又要消耗,他还是没吃饭的。几天不吃饭,铁打的人也会垮。
姚漓心疼极了,却还要到明天早上才能“醒”来,她一宿都没睡着,之前睡了这么久了,以至于现在一点困意都没有,脑子清醒得很。
相比姚漓,姚溪的情况就惨多了。半夜她听见一阵“咕咕”声,后来发现是姚溪的肚子在叫。不忍心看到也不忍心听到,她急扭过头去,手紧紧地捂住耳朵。
姚溪目前精神十分衰弱,心理作用根本无法入睡,只能合上眼养养神。半夜时他又去看了看病床上的姚漓,被子一点都没动。不会着凉就好。姚溪苦笑,这样就真的好了吗?他纵使再冷漠,此刻也无法维持那副模样。
一缕晨曦染得天空金黄金黄的,姚漓迫不及待地睁开眼,小心翼翼地往姚溪的位置看了看,还没醒。她转了个身,心事重重地眺望远处的海岸。沙滩上有寥寥几个人躺着,她无心看沙滩也无心看幽兰的海,街道上已经有不少铺户开了门,真早。环卫工人已经到了位,清扫着街道上飘落的树叶。
若不是托睡了这么久的福,她可能一辈子都看不见这样和谐的场景。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好还是不好,她说不准。
姚溪有了动静,他站起来的时候,脚不小心碰到了椅子腿,碰到墙壁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姚漓心中万分焦急,不自觉地屈了屈膝,姚溪一夜过去精神已经好了些,一眼识破。
他惊愕地站在原地,“你醒了?”
姚漓迷迷糊糊地扭过头,睡眼惺忪的样子逼真极了。姚溪不忍捅破,姚漓不想坦白。
姚溪打了个电话,不久就进来了个人。好像不认识,细看却是昨晚进来送饭的殷琦。“姚总。”
姚溪看了看她,“麻烦你了。”
殷琦也是聪明人,微微颔首,“这里就交给我吧,你先去忙。”姚溪似乎很信任她,真的走了。姚漓又偷偷把殷琦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番,唇红齿白,身材高挑,腰细腿长,弯弯的柳叶眼使得无论何时她看起来都带着吟吟笑意。怎么看都不像职场女性。姚漓默默咽了口口水,原来姚溪居然好这口吗?
“你好,我是殷琦,姚总的助理。”
“你好。”
“你想吃什么?”
“……”她还没漱口呢。
殷琦似乎看进了她的心,“姚漓小姐,你能走吗?”
姚漓翻身下床,把鞋带拉掉又系好。没猜错的话,她应该一直都没冲凉。“我想冲凉。”
殷琦领着她去了浴室。这里并不是医院,所以该有的设备都有,除去病房跟居家是差不多的。
哗哗的水声拍打着她又滑落下去,姚漓挤了好些洗发露,洗了七八分钟,用梳子来来回回梳了十几遍,又挤了不少沐浴露。
等她擦着头发趿拉着拖鞋走出来时,早餐已经做好了,没有多大变动,只是分量多了。
殷琦站在旁边看着她进食,姚漓不在意这些,依旧吃得斯文。擦了擦嘴,她进了卧室。管家打开了电视,把遥控器交到殷琦手上,任她调台。姚溪是走后门进来的,没有经过客厅。
约莫站了十分钟,姚漓才发现他的存在。“早。”
姚溪看起来很精神,与平日一样。“早。还饿不饿?”
“不饿。”
“刚才的是殷琦。”
“知道了。”
楼下忽有人喊了声“姚溪”,殷琦正要说姚溪还没回来,姚溪就叫他上来。君炎听姚溪说姚漓醒了,就提着大包小包来看望姚漓,把几袋子东西放在了沙发上,上了楼。
殷琦看了看袋里的东西,有水果、小食品和一些小礼物。真幸福,有这么多人宠着她、关心她、爱护她。殷琦微不可见地扬了扬嘴角。
李鸢尾来了电话,寒暄了几句,问了问姚漓的情况,得知她醒了,想来看看她,姚溪婉拒了。他们现在是在郊区,自己和姚漓的身份让人知道了不好。在外他们是以刚毕业的大学生身份开事务所的,还是以兄妹相称,这点倒是真实的。
君炎大概猜到了,“有新客户了?”
“什么新客户,还是之前那个。”姚溪算了算,姚漓睡了三天,“枣花公园”还有四天就要开始动工了。得抓紧时间了。
姚漓没说什么,她没什么好说的。推开了窗户,新鲜的空气连同外面街道的喧嚣一拥而进。闭了眼,还是这样自然。姚溪走上前,把窗帘扎起来。
君炎愣愣地从后面看着这俩兄妹,他刚刚说到哪了?
君寒靠在床头,望着同一片蓝天。“婳姬。”
魅紫色的身影闪现,依旧是单膝跪地,俯首抱拳。声音类似于机械音:“少宗主。”
“我交代你的事——”他拖长尾音,等待婳姬的答复。
婳姬语速缓了些,吐字清晰:“‘渡灵山’上没有发现十字架。”感觉不完整,又补充上:“已经找遍了,连同山脚。”她一直低着头,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张处事不惊的脸。
婳姬没有马上离开,君寒静默着,良久起身。
他托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婳姬神色淡漠,他眯起狭长的眸子,“不要绷着脸。”
婳姬轻启朱唇:“属下遵命。”君寒松了手,婳姬闪身离去。明明……她在他面前从来就没有绷过脸。
再见李鸢尾时,她更加消瘦了。听完,她疲惫地勉强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这是突发事件。”姚漓端了两杯绿茶过来,李鸢尾尝了下,还是上次的味道。
“李小姐,今天下午你有空吗?”
李鸢尾想了想今天的安排,“有的。”
“我们下午一起去看看。”姚溪斜着身子提过热水壶,往李鸢尾的茶杯中加了点开水。
姚漓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姚溪起了身,抿了抿嘴,终是没有说出口。姚溪知道,但他什么都没说。李鸢尾去了趟洗手间,捧起一掬水,脸放低些,凉凉的水给有些发烫的脸降了些温。近来她身体一直不太好,可能就是因为雨泽的缘故,总是睡不好,一到半夜或者更早就会醒来。奇怪的是梦见了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就像没做梦似的。
天气很好,上午还晒得逼人的太阳,到了下午就不是很大了。事先约好了时间,他们到“枣花公园”不过是前后脚。三人逛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进里面的入口。
“这里变化的可真大……”李鸢尾感叹,几天前他们来这里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到了现在就成了另一副模样。想到雨泽,李鸢尾的眼中的光一点点淡了下去。
姚溪环顾了下四周,并没有发现她所说的小路,“你说的小路在哪?”
李鸢尾到处看了看,很是诧异:“奇怪,上次来的时候还有的啊……我记得就是从这里进去的。”她指了指一棵不算大的枣树,“我们就是走这里进去的。现在怎么会突然冒出一棵树来呢……”
姚漓疑惑地皱了皱眉:“是不是记错了?这一直有棵树。”李鸢尾摇摇头,“我记性很好的,不会记错。”
姚溪回想起李鸢尾那天晚上说的话。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还有一个更奇怪的地方。”
——“后来,我又去了那个公园一趟,却意外地发现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小路。但之前我们的的确确是走进了一条小路。”
如此看来,她所说的倒是属实,那么,按她先前说的,他们是一起走进过一条小路的,李鸢尾没有骗他们的必要,应该是真的。但是,好好的一条路,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到底是李鸢尾记错了,还是后来有人栽种上了一棵树?这其中,必然有一处是错的,但究竟是哪里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