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我和莫小白坐在我家的阳台上，沉默喝酒，相对无言。
我们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在长久的寂静里，我转头去看她的脸。
她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缩成小小的一团，专注的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面的玻璃窗里，映着我们模糊的身影。
我看着那两团模糊的影子，心头泛起一丝酸意，却又忍不住想要微笑。在这久别重逢后的初冬夜里，一种安定而柔和的力量，又重新回到我空虚已久的胸腔里。
在那种力量的作用下，经过这么久，我终于敢清楚的回忆起那天的细节。
事情说起来其实特别简单，那时候，男生和女生走得太近，总是容易招惹流言蜚语。
而那时我们都不够勇敢，于是心里的那一点儿朦朦胧胧的心动便被谋杀在同学们的流言蜚语里。阮玲玉说：人言可畏！
在我和莫小白分别被老师叫去谈话后，我们开始有意的渐渐疏远。我们不再一起吃饭，一起去图书馆，偶尔在走廊上遇见，也是低着头，装作一无所知的擦肩而过。更重要的是，那件事情的发生，将我和她的情谊彻底斩断了。
某天下午，我和班里的几个男生在篮球场打球，不知谁起的头，话题忽然扯到了我和莫小白身上。
他们断定我和莫小白在一起了，我否认，他们不信，嬉笑着开我玩笑。
事实上，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其中有两个男生，说话很过分，语声尖锐，咄咄逼人。
人在年少时，总是很容易把勇气用错地方。我受不了他们的一激再激，争论中脑门一热，口不择言，忽然冒出了一句：“谁他妈喜欢莫小白了，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我语气轻蔑，刺人耳膜，好像喜欢莫小白，是一件极其丢脸的事。可老天作证，这并不是我的真意。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莫小白就站在我身后，等我发现对面男生脸色不对的时候，为时已晚。
正是晚饭时间，篮球场边围着一圈人，莫小白就站在不远处的人群前，瞪大双眼惊惶愤怒的望着我。
事实上，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但那种情况下，我年轻的自尊容不得我去道歉。
她的脸色带着愤怒的潮红，嘴唇微微张合着，一脸的难以置信和伤心失望。
我看到她紧握着拳头，极力克制着自己。我多希望她能上来一拳挥倒我，那样我心里的难受就能少一点点，不至于让我胸闷气短，呼吸困难。
可她只是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的看着我，一直一直看着我，直到眼中渐渐蓄满泪水，最后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那时候，看着她受伤离去的背影，我甚至没有勇气，向她迈出一步。我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一步一步，僵直的走出我的视线。
我一直以为，我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对她说抱歉，只是我没有想到，那是我和莫小白的最后一次见面。
从那天她离开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第三天，她爸爸来学校拿走了她所有的东西。我坐在座位上，绷直身体，看着她空空的座位，忽然感到说不出的难过。
我想，如果不是那时我的懦弱与自私，我们，绝不会在漫漫人海中失散七年之久。
而这声“对不起”，也不会迟到七年之久，才传入她的耳朵，表达我年少时一时冲动的悔恨和歉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