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在秋天就可以看到冬蛮横的搔乱每个人的神经,街上的人群都裹着厚厚的呢子大衣,羽绒服,穿着靴子,踩得冬的牙齿都发酸。
左岸,依旧印花长裙及脚裸,白色棉布衬衣,套了一件有扣子的黑色毛衣,穿胶鞋,夹着烟走在人群中,有情侣,有朋友,有暖昧,有交易。但大多是学生,今天可不是星期天。
左岸是被男人包养的,虽然她没有告诉饶沁,想必她也猜到了。
这个男人包养她两年了,有高级别墅,有黑色宝马,没有女主人。他工作最繁忙的时候是七月份,那个月他整整都不来找左岸,其它时候每个月也只来两三次,无话,无交谈,上床,**,持久,然后早上离开。
在长安路走了许久,左岸看到一家咖啡厅,走进去拣了个靠窗的座位,要了一杯卡布其诺,一杯黑咖啡。
卡布其诺放着,不喝,光看。
黑咖啡喝着,很黑,很苦。
卡布其诺上面有一层白色泡沫,她看到了自己,终有一天,她也会如同这泡沫。
细想想,她被那个男人包养了两年,却在脑海里形不成他的脸像,只是一片模糊的黑影,连基本的轮廓都没有。她嘲笑自己。转眼看到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那些有爱没爱的人,怎么都比自己快乐。桌上白色素净的瓶中插了一朵红玫瑰,塑料,无香,但娇艳,而且永不凋零,可惜,会蒙尘。洗却不了。
假使她也是玫瑰,只是一朵蒙尘且花蕊正在腐烂的玫瑰吧。
在未包养前,左岸是吧女,陪酒,偶尔出台。每天换名字,丽丽,艳艳,鹃鹃,芳芳,重复又重复。如老式录音机。
再往前了去的话,那就是读大学,晚归被人拖到一个僻静弄巷里被**,**破陨,**移位大出血。谁知道**犯用什么来钻了她的**,总之念大二的她弃学。最后不知所终。
医生说,你这辈子不能做母亲了。
左岸对着玻璃再次笑了笑,玻璃上印出一张销骨的脸。瘦得性感。
现在,谁知道自己不能生孩子。
现在,谁在意自己能不能生孩子。
那个男人吗?连**都戴着墨镜的男人,在心中没轮廓的男人。只记得扔钱扔银行卡给自己的姿势。冷笑。
左岸开始觉得身上发冷,虽然咖啡厅有暖气,至少比外面暖和,但还是觉得越来越冷。她叫来服务员买单,逃也似的出了门。
再转下去,再走下去就到饶沁的药店,要不要去看看了。
左岸决定还是去看看,难得白天出来一趟。
她有很长一段时间害怕人群,害怕阳光。每当行走在阳光下,都会忍不住低头看自己的影子。因为她害怕自己没有影子,被人群发现,当她是魅魉,从此不得安宁。
饶沁好不容易给那个小乞丐收拾干净,很意外的发现就是,那个一直认为是男孩子的小乞丐其实是女孩子。亏得她上街买了一套男装,还好,六岁的孩子可以男女混装。以前头发乱糟糟的还结痂打结,所以看上去一点点长,没想到洗净梳直居然到肩膀,发质不错,摸上去柔柔的。脸上干净后眉目清秀,皮肤嫩嫩的,比自己的还好(也不想想,人家是什么年纪,自己什么年纪,还敢比)。
修剪指甲使劲才掰开她的手,手心里是一枚如鹌鹑蛋大小如玉石一样东西,有琥珀的光泽,中间有孔,看上去是白色,但其中沾染了几根如头发丝大小的血丝,对着阳光看如割伤,质如血玉,隐隐流光。只可惜那根从孔中穿过去的绳子并不怎么样,又难看又恶心还有臭气,好不容易说服她千保证万保证说只是换根绳子,她才放心交给饶沁。饶沁到饶远志的书房里找了一根去法门寺游玩时买的玉环上的红绳给拿了来,那玉环很早前被饶沁不小心打碎了,饶远志不愿意扔掉,把线和玉环依原样放回盒子里。穿好挂到她脖子上,还挺灵气的模样。
只见她细细抚摸着玉石,眼眶里的泪水又掉了下来。
“怎么了?”饶沁看着她哭的模样挺不安的。
“这是爷爷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平时都戴爷爷身上,那天看到它挂在我的脖子上,而爷爷却死了。呜……”
“哎……你别哭啊。”饶沁把她揽到胸前,也说不出安慰的话。
哭了会,她抬起头看了眼饶沁,扁扁嘴说:“别哎哎的叫,我有名字,叫夭夭。”
“夭夭哦,挺好听的。”饶沁没心没肺的说。
夭夭鄙视的眼神又来了,“你真是个笨女人。”
同情心一直在泛滥的饶沁突然被这句话弄得转不过弯来,“喂,你才笨了,才几岁的孩子,怎么这么早熟。”
夭夭看到饶沁那张细致小脸生气的模样,笑得咯咯响。
这个女人以后就是我要保护的么?
爷爷,你也是这样想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