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岁的尹烈烈中考成绩是全县第一,却收到了钟凌师大附中的录取通知书。钟凌师大附中这年开设了两个尖子班,所有的生源都是来自各县市最优的学生。钟凌师大附中是省内最好的一所高中,踏进了这所高中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大学之门,尹烈烈没有理由会拒绝。于是15岁的尹烈烈只身来到省城念高中。但是师大附中今年刚开始尝试着从各县市招收学生,却并没有安排住宿生的寝室,所有尖子班的学生要么自己租房子要么住在亲戚家。
这算是城里人对她们这些乡下人的歧视吗?
这倒是个始料未及的问题。烈烈家在钟凌市没有一个可以到借宿情分上的亲戚。三年时间说长不短,烈烈必须把自己给安顿下来。这是一个现实的问题。
于是在八月将尽的那个大热的夏末,尹烈烈去师大附中周围寻找房子。但是找房子不容易,跟找恋人一样需要缘分。
在弯弯曲曲的小巷子里转悠了两天,尹烈烈都没找到合意的房子。不是烈烈娇气吃不得苦,而是师大周围租房子的大多数都是大学生,大学生的生活跟她一个未来的高中生生活完全是两个轨迹。烈烈道行还太浅,还做不到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烈烈转累了,于是百无聊赖地在师大生活区转悠,她仰头看了看这些单元楼房,还是摇摇头,笑自己的痴心妄想。一边仰头看,一边步子往后退,然后就撞倒一个人。于是两个人姿势统一整齐地坐在了地上。
“哎哟。”烈烈听到的明明是一个大妈的声音。
“哦,你这个女孩子冒冒失失地没长眼睛啊?”一个年轻的男声也在后面响起。
“谁的眼睛会长后面啊。”尹烈烈边站起来边摸了摸自己摔疼了的屁股,“倒是你,看见我后退你也不让着点。”
“哟,对不起,你这孩子摔疼了吧。”真的是一个大妈的声音!
难道我的屁股有无敌神功,一下撞到了俩?
尹烈烈听到声音赶紧回头一看,一个近50岁的女人坐在自己身后,烈烈赶忙站起来扶她。
“我没事,你的脚步太快,我都赶不及往旁边让。”一边责备正扶她的男孩,“别扶我,我的手扭伤了,让你不要边走路边看手机。”
“谁知道这个地方会遇到这样一个冒失的家伙呢。再说了,妈你以后能不能不一边走路一边练挥拍?”那个说话的男生看样子像个大学生,模样清秀,眼眸清亮幽深,皱着眉头瞥了一眼尹烈烈。
这时候烈烈才看见这母子俩都穿着运动服,一人一个球拍,因为大妈右手手腕握着球拍,到底是年纪大了,反应不那么敏捷,所以妈妈跌坐在地上的时候,右手的手腕扭伤了。
“这该怎么办?”尹烈烈急的冒汗了,“大妈我送你去医院,我会负责到底的。真是对不住,都怪我。”
“现在不是认罪的时候,先去校医室那里看看。还没开学,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上班。”那个儿子看着尹烈烈着急的样子,责备之意稍淡了些。
那个儿子把******球拍装进袋子里,然后把两个球拍、一个背包,一股脑斜挂在尹烈烈肩膀上,跟五花大绑似的。然后那个儿子隐住嘴角的笑,扶着他妈就往校医室走去。
尹烈烈装备奇特地在后面焦急地跟着。
“没事,蒋教授,就是扭伤了,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校医笑笑说,“这段时间尽量不要手腕用力,特别是打羽毛球。”
尹烈烈舒了一口气。
夏千溪看了尹烈烈一眼,尹烈烈忙低下头,把还没完全舒出去的一口气生生憋住。夏千溪看着尹烈烈扎着一条马尾辫,穿着一条火红色的连衣裙,瘦小的个子背着两个羽毛球拍和一个相较她年龄偏老气的包,一脸愧疚的样子甚是滑稽。夏千溪看看就觉得好笑,但又忍住笑。
“不碍事,你别理这混小子。”夏千溪妈妈安慰道,“姑娘,你也摔疼了吧?”
“我没事,大妈,你不用担心。”烈烈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然后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夏千溪看着那汗涔涔的被她抹得脏兮兮的额头,不禁好笑。
夏千溪扶着他妈往那个生活区走去。没人跟尹烈烈说她现在该怎么办,夏千溪没让她走,她不敢走,球拍和蒋教授的包还在她肩膀上,也不容许尹烈烈逃跑。于是尹烈烈就悄没声息地跟在夏千溪身后去了他家。
到了夏千溪家,夏千溪把他妈扶到沙发上,回头竟然看见尹烈烈站在门口,吃了一惊似的,才恍然大悟。
“你天生属骆驼的吗,把那么多包背在身上不累吗?”夏千溪问。
“哦。”尹烈烈赶紧把球拍和包拿下来。
“还不走,等着我留你吃饭?”夏千溪看着尹烈烈那傻愣愣的样子实在觉得好笑。
“嗯,不不不。”尹烈烈连忙摆着双手否定,然后转向夏千溪妈妈:“大妈,哦,不对,蒋教授,今天真是对不起,我明天过来看你。”
“不怪你,孩子,你忙去吧。”哎呀,还是蒋教授知书达理啊。那个大哥哥真是讨厌得很。
“嗯。”尹烈烈就走了。
走下楼,尹烈烈垂头丧气,房子没找到,还撞伤了人,没几天就开学了。烈烈回到师大招待所,她一边啃着早晨买的馒头,一边拿着租房信息在看。
但是第二天尹烈烈并没有去夏千溪家,因为她忙着定下一间房子,把这事给忘了。
尹烈烈把看过的几间房子重新走了一遍。
眼前的这是一幢私人的两层楼房,二楼的走廊是一个“7”字形,在走廊的拐弯处是一个水池。房子的东边是两间门对门的房间。北边那一间是一个女大学生租住的。烈烈想有女生租住,这里安全系数会更高一些,于是她决定租住南边这一间。她走到北边租房的门口开心地跟那女孩子打招呼:“姐姐,你好,我叫尹烈烈,我在师大附中念高一。以后这三年我们就要做邻居了,请你多照顾啊。”
“哦,好。”对面正拿着梳子梳头的女生有些觉得尹烈烈太过幼稚,还姐姐妹妹的,谁是你姐姐。才念高一,对面的那个女生更是不屑一顾。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刘萤。”言简意赅。
“什么ying?”迎?盈?莹?
“萤火虫的萤。”那个叫刘萤的女生不耐道。
“哦,好名字,肯定刘萤姐姐是夏天的晚上出生,外面飞着很多萤火虫。”尹烈烈从房间探出头来说道。
刘萤就刘萤哪里那么多说道。刘萤皱着眉头,没有搭理。一听就知道是乡下来的小丫头,还萤火虫,现在谁还稀罕那玩意儿。
对面没应答,尹烈烈感觉到对方的冷淡,但是她也不以为意,只是心里有些嘀咕,师大不是有寝室吗?她为什么要花钱租房呢?
但不管怎样,烈烈算是终于安顿下来了。
房子安顿好以后,烈烈赶着去师大招待所搬行李。好在行李不多烈烈也是吃惯了苦头,一个大包横挎在身上,被子抱在怀里,手里拿着脸盆,像一个走四方的流浪女。烈烈走出师大后门,就看到一个跟她一般大小的女孩子迎面走过来,一个小小的挎包在她屁股上甩啊甩的,一个小偷正在拉她的挎包,看情形应该是已经拉开了拉链,眼看小偷就要得手了。
抱着被子和脸盆的烈烈就装作不经意朝那个女孩子撞过去。
“唉哟,你不看路吗?”烈烈一边喊一边用那个没拿脸盆的手把那女孩的包顺势往前面一拉,烈烈赶紧朝女孩子使了使眼色,女孩子正要回头,烈烈耳语了一句:“不要回头。”
然后大声说:“你怎么走路的,没看见我抱着这一堆东西吗?也不知道让让路。”
女孩子被撞得往后一退,看到烈烈的眼神往后瞄了一眼,然后稀里糊涂地配合烈烈喊道:“你才怎么走路的呢?撞坏了本小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哼。”女孩拉了拉自己的包走了。
“屁小姐。”烈烈甩着马尾辫继续朝前走。
“你才是屁小姐。”那个女孩又送上来一句。
那个小偷悻悻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