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为前一天早晨妒意正盛,“调情”二字冲口而出,冷静下来,夏千溪悔得肠子都青了。夏千溪哪里不知道尹烈烈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乔以诺那个晚上接完电话那种开心的明媚的表情让夏千溪憋在心里不说不快。
当时乔以诺接电话的表情的确是太兴奋。即使以前在大学里跟钱葭谈恋爱的时候,乔以诺也没有这样开心过。
夏千溪八年之后决定回到钟凌所为何来。一诺千金工作室的业务是他联系的,也是他为尹烈烈据理力争来的。如今看来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啦。难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傍晚夏千溪下班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开车来到烈烈楼下,但是一直到很晚烈烈都没有回来。
晚上九点的时候,夏千溪接到乔以诺的电话。
“千溪,我怎么找不到尹烈烈?”这劈头盖脸的一句话,让夏千溪心里又七上八下起来。乔以诺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尹烈烈到哪里应该时时刻刻跟他汇报一样,仿佛他们俩的关系已经到了他理应掌握她的一切行踪的地步。
“你找她有事吗?”夏千溪试探着问。
“她跟我女儿在一起?电话打不通。”电话里乔以诺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来,仿佛很急切。
“跟你女儿在一起?”夏千溪心里一惊。尹烈烈已经跟乔以诺的女儿在一起,他们已经熟络到这个地步?!
“是啊。好了我不跟你说了。”乔以诺把电话给挂了。之后乔以诺就没再给他打电话了。
夏千溪给烈烈打了好几个电话,电话一直关机状态。
夏千溪饥肠辘辘地站在尹烈烈的公寓楼下,抬起头,七楼的一个房间没有亮灯,凭直觉,夏千溪认定那间就是烈烈的房间。
于是他一直在这里等到深夜,烈烈才回来,乔以诺为什么会也来了?他经常来吗?难道就这么短短的两周时间,尹烈烈就另属他人了?还是说他们俩早就认识了。乔以诺,除了有个女儿,实在也是太完美的黄金单身。
但是夏千溪所认识的尹烈烈不是这样浅薄之人。
但随之夏千溪就自嘲起来:难道喜欢他夏千溪就是深刻,喜欢乔以诺就是浅薄?
待乔以诺的车开走了,夏千溪从驾驶室里走出来。夏千溪啊夏千溪你又有什么资格去过问去不舒服呢?从来也就没有过吧。
尹烈烈上去没多久,夏千溪抬头看,果然七楼的那间屋子的灯就亮了。
夏千溪低着头往回走。一路上他想了很多。想就此终止这个访谈,反正第一期的访谈已经做完,也达到了他要的那种风格,周刊也像预期那样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但是就此终止这个访谈,对周刊来说是一大损失。尹烈烈也一定不会同意,上回尹烈烈的访谈计划里就已经跟他交流过想给乔以诺的工作室做一个系列,她说她还有很多可以写的东西没有写出来。更何况乔以诺比谁都清楚尹烈烈是一个很有主见,做事有始有终的人,很早以前他就领教过了。实际上他自己也不愿意半途而废,他夏千溪还不是这样一个经不起考验的人。
他想尹烈烈也不是。
经得起任何考验的感情才是真正的感情。
也许乔以诺并不是绊脚的石头,而是炼金石!
潜意识里夏千溪想烈烈知道自己是爱她的,只是她并不知道她自己也爱我。如果尹烈烈真的爱我夏千溪,经受住了八年时间的考验,就一定能经受起一个乔以诺的考验。
万一,万一尹烈烈真的爱上了乔以诺,想到这里夏千溪握了握汗黏黏的手心,如果万一尹烈烈爱上了乔以诺,那这份感情就此了结了,他的心就再也不会纠结了,他就彻底死心了。
想到这种可能,夏千溪的一颗心像是落在空中一般惶惶。
但是接下来的一周尹烈烈呆在社里的时间更多,似乎没有再跟进这个访谈。夏千溪知道尹烈烈最近接到的一些采访都是一些小型的采访。
夏千溪并不知道格子间里的尹烈烈内心如同烈火灼烧。乔以诺并没有像预期那样给她打电话说筑梦的时间。真真假假的隔阂,就真的成了真的隔阂了。烈烈一贯不善于处理这种奇怪的人际关系,她只是觉得只要乔以诺打个电话,她一定不会再拿着了。但似乎这个乔以诺真不是一个心胸开阔大方的人。还好,那个怪人没有追问她,否则还真是不知道怎么解释。烈烈回头看了一眼小间办公室的那个家伙。
哎,我尹烈烈活得真失败,处处掣肘,也不知道最近遇到什么煞星,到处得罪人。弄得是四面楚歌,难道是我做人有问题吗?
仿佛眼光也能打扰人似的,那个家伙竟然抬头也看了她一眼,尹烈烈吓得不轻,迅速回转头。夏千溪看着烈烈桌上的那个莹白色的陶瓷水杯,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尹烈烈已经很少跟夏千溪汇报工作。看来也许他最终的结果还是应该回到美国,离开这个伤心地。
自从那个晚上开始,造梦工作室的访谈似乎就没有下文,没有动静了。夏千溪没有发现尹烈烈的情绪有异,但多少会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那天晚上,似乎尹烈烈和乔以诺之间也出现了一些误会。
是什么样的误会让两个人把工作都撇到一边去了呢?
情人之间才会有误会,一般工作上会有什么样的误会和隔阂让两个人不再沟通和联系呢?
夏千溪发现自己现在连这样的误会都嫉妒起来。
这样僵持了一段时间以后的那天早晨,尹烈烈赶到杂志社的时候已经快到上班时间,近视眼又不喜欢戴眼镜的尹烈烈看到电梯正在关门,她大喊一声“等等我”。结果一路小跑到电梯门口的时候,烈烈看到里面摁着电梯等她的是夏千溪。当她满脸傻笑转成呆萌正要进去的时候,千溪老兄把电梯给无情地关上了。尹烈烈眼睁睁不可置信地看着电梯门在面前关上却束手无策。
尹烈烈呆愣愣地站在电梯门口,结果上了三楼的电梯,复又下来在她面前打开了。尹烈烈看着电梯里千溪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悄无声息地走进电梯,站在他的身后。随之后面还有其他跟尹烈烈一同进来的人。电梯在八楼开门了,夏千溪却没有出电梯,尹烈烈看着站在门口岿然不动的千溪就也不敢出去。她深怕夏千溪当着众人的面给她难堪,从美国回来的夏千溪简直完全脱胎换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别人脱胎换骨变成好人,他脱胎换骨变成一个语言暴力狂。于是电梯继续往上走,所有的人都出了电梯,唯独剩下了尹烈烈和夏千溪。
不知怎么的,就这样两个人的尺寸空间,让夏千溪生出几许留恋和悲伤。有多久没有这样一起单独待过啊。于是他任由电梯继续往上走,却不愿意摁8楼。
“造梦工作室访谈第二期的稿子还没有出来?”前面的千溪打破了宁静。
“马上就好。”尹烈烈闷闷地回答,其实她的心里没有底,她都不知道那个访谈能否进行得下去。其实尹烈烈也一直为造梦工作室访谈一事抓耳挠腮。当然胡乱把这篇专访写出来敷衍交差不是不可以,但做事要求完美是烈烈工作的原则。社里要做一批采访,费这么大劲联系好了这座城市的几个有潜力的创业家,派出了几个笔杆子记者,尹烈烈可不能让自己的这篇垫底。当然尹烈烈到底是年轻,其实第二天她只要给乔以诺打给电话重新约一个时间,也许事情就办好了,但是她害怕乔以诺奚落她。她也不愿意先低这个头。
“这似乎不太符合尹记者一向的工作风格啊?”夏千溪在试探。
夏千溪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后面的人没声音,烈烈对夏千溪说的“调情”一词依然耿耿于怀。难道夏千溪这厮又准备来一袭新的挑衅?
其实倒不是尹烈烈的心胸有多狭窄,实在是尹烈烈对夏千溪对她用这样调情这样的词感到失望和恐惧。
电梯一直往上走到了28楼,门开了,一个人进来了,夏千溪赶紧按了一下顶楼36。
也许是觉出电梯内气氛的怪异,后进来的那个人清清嗓子,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站在电梯的入口处。烈烈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从后面看简直就像《黑客帝国》里的尼奥。
到了32楼,那个人就出了电梯。
于是夏千溪摁掉36楼,直接摁了8楼。
电梯转而往下走,最后在8楼开了,夏千溪和尹烈烈相继走出电梯。夏千溪忽然停住脚步,烈烈也赶紧顿住脚步。夏千溪回转身定定地对烈烈说了一句:“你倔强得很好!”
尹烈烈愕然看了他一眼,然后低着头走在后面黯然一笑,她如今还有什么资格倔强?
工作工作一塌糊涂,感情感情一片空白。
虽然工作室那边的小涵已经打过来两个电话,但是筑梦的毕竟还是需要乔以诺来配合。乔以诺不来电话他们的工作还是难以顺利往下开展。如果烈烈主动打去电话,怕是会受到乔以诺的奚落了。烈烈非常讨厌这种被动的局面。但是她又不得不丧气地承认这种被动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尽管烈烈对乔以诺的这种非男人行径非常不齿。但是又能怎样呢?她应该清醒地认识到尊严对于她这种刚出学堂门的女孩子来说,实在是不太现实可望不可即的奢侈品!
一诺千金工作室的访谈基本已经陷入停滞状态,烈烈有些束手无策,她心理暗暗下决心以后再不多管闲事。有台阶的时候得赶紧下,否则,就得自己找台阶。尹烈烈拍拍自己的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大脑皮层的表面积能大一些。让她不要总是活得这样被动这样狼狈不堪。
尹烈烈坐在办公桌前懊恼烦躁,但是她还是决定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