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就这样在无尽的白色世界中一直地掉落了下去,时间好像度过了无限长,也好像只经过了无限短。他已经无法认识到任何时间与空间的概念。
不知经过过了多久、多远,只是渐渐地,他好像已经离开了白色的世界,身体已经完全没有了掉落的感觉,好像处在了失重的状态。无尽的黑暗再次充满了整个世界,给了朔月一丝熟悉的亲切感。当紫色的繁星再次点亮这个空洞的夜空中时,朔月再次睁开了眼。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身体正在慢慢变小,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如洪水般袭来,各种身体机能好像恢复到了最原始的状态。
这时朔月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当他再次看到夜空中那轮紫色的圆月时:“人死了之后,真的会把生前的记忆再回忆一遍吗?可是我这样的一生,真的值得回忆吗?”
随后,朔月与一滴眼泪再次消逝在了无尽的夜幕中……
眼前是一轮硕大饱满的紫月,无尽的紫荆花海中,朵朵紫荆花映衬着紫色的寒光,点点萤火虫的冷光同紫荆花丛一般,随风轻轻摇曳。在这软绵绵的紫荆花茎上,躺着一位有着像皎洁的月色般发色的少年,少年还未完全长大的身体上,穿着有着紫荆花色的法袍,法袍上细细的纹路与这个简单的少年显得格格不入。精致的面容上,一双清澈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天上的一尊迷人的紫月。
“圣隍,你在想着什么呢?”少年无意地问向了同样躺在一旁的青年。
在少年的旁边,躺着一位不知目光向往何处的青年。这位青年一袭黑色色的风衣将他高挑的身材勾勒得极其完美,一只小臂伏在额头前面纯黑色的发梢上,小臂的阴影下,一双迷茫地瞳眸不知已经穿过了多少的星辰,看向了多远的远方。面容上硬朗的线条描绘出那一分未成熟前的青年的生气。
“我们魔族生活在这片大陆上,以月光为能量,生存的代价极低,而生命的长度却是如无尽般。我们无欲无求,却也无事可做,如行尸走肉般行走在这无解的世间。生活在这个荒芜的大路上,说是闲适,却也常常有魔族自杀以寻求无聊的解脱……”圣隍的语气温和,若有所思。
少年侧过身,看向了青年少有些冷峻的侧脸:“圣隍哥哥也陷入那个自行毁灭的魔障了吗?”
“我想还没有,我还要寻找在这块大陆上存在的意义,在此之前我还不会轻易地离开。”圣隍也把头转向了少年,看向了他稚嫩的脸庞和一眨一眨的天真的眼睛,“那么凌月,你在这里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少年不假思索地答道:“我在这里生活的意义就是圣隍哥哥啊,圣隍哥哥去哪我就去哪,我的生活只要跟着圣隍哥哥就够了。”
听着凌月稚嫩的声音,圣隍轻微的笑了:“那我还真是辜负了月啊,月那么信赖我,而我却没能带给月什么意义。”
“辜负是什么呢?月只知道圣隍哥哥在我身边就可以了啊。如果圣隍哥哥想要从这个世界离开的话,月也一同离开就是了。”少年依旧眨着好奇的眼睛,不假思索地说道。
这时圣隍望向凌月的脸露出了温和如水的笑容,他轻轻拂过凌月耳畔的头发:“你还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小魔族呢!”
凌月依旧静静地看着圣隍,不知道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就在这时,突然而来的喧闹打破了二人寂静的氛围。
“干嘛祸害我的花啊你!”
“不就摘了这草原上的几朵花吗,干嘛大惊小怪!”
“糟蹋花你还有理了还?看我不把你给我的花当肥料。”
“哎哎哎……为了这几朵话你还来真的了还,这些花你是都不想要了吗?”
……
月、煌二人看向了喧闹传来的地方,只见两个同样身着火红衣服的少男少女活蹦乱跳在乱舞的火苗与藤蔓中。少女紫荆花色的头发如藤蔓般盘结在身后,小小的年纪身体已经发育得相当成熟。而少年火红的头发像舞动的火苗,小小的年纪身体也已经成长得十分健壮。
眼看花海中的这一小片区域就要被他们弄得一片狼藉,而这时圣隍已经来到了他们二人中间,乱舞的火苗与藤蔓顿时停止了悸动,圣隍一手掂起一个小孩子。只见那个衣服凌乱身上还残存着节节残枝的少年向少女扮了一个鬼脸,而衣服整洁身上没有一丝被烧着痕迹的少女“哼”的一声将脸扭到了一边。
“你们两个可以了。”说着,圣隍便掂着这两个调皮的少男少女走出了那片狼藉的区域,心知当这两个小孩的和事老没有意义,便又把他们放在一边任他们闹去,只是放下时嘱咐了一句,“注意点,别闹大了!万一把整个青离园毁了看长老不教训你们。”
在放下时,焱魁还向圣隍伸了伸舌头。而夕颜却是辩解道:“我哪舍得这个园子啊,顶多就是让他去当肥料。”
“让我去当肥料,不怕你的花被烧死。”
……
说着,二人又争执起来。圣隍也只是苦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管他们。这时,他慢慢地走向了一朵盛开艳丽的紫荆花,俯下身静静地观察着:“这也算是一种意义吗?”
日子一如往常般平凡地度过,不知是因为魔族的生命岁月悠长还是因为魔族对生命的轻视,时间对于他们来说,好像并没有特别重大的意义,他们甚至完全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可是有时候,时间对于他们来说却是一座牢笼。
话说,凌月自从那日与圣隍分别之后,几日的光景都没有再见到他,甚是想念,想要去寻找他,却听闻父皇那里有些特别的消息,十分好奇,便先去看看。
刚刚步入大殿之内,凌月就看到了一群人聚集在父皇面前,气氛甚是沉重。待凌月渐渐接近他们,凌月发现他们之中有着不少染有魔障之人。魔障这个东西,对魔族本人来说好像并没有什么,但对在乎他们的人来说,却是有着一些不同。
绕过父皇宽大背影的遮蔽,凌月竟发现人群中为首的一人是圣隍。感觉到现场气氛的诡异,凌月慢慢地靠向了感觉此时最为靠谱的羽魇。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他们好像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此时这个身着银白衣衫少年答道。此时的羽魇,依旧是一头银白色的短发生长到银白色眉毛的长度,完全银白色的眼眸像是灰蒙蒙的极不清晰,令人看不进去,琢磨不透。
听到了这个消息,凌月脑海中好像一片空白,也没多想,直接就扑到了圣隍的怀中。
“你要去哪里啊,圣隍?”
“我要去寻找上次我给你说的意义,我不能辜负了你啊!”圣隍温和地答道。
“月不要什么意义,月只要待在圣隍的身边。”这时的凌月竟不能自制地哭了出来,哽哽咽咽地说道,“我要和你一块去。”
“不行的,月还太小,不能去那么远的地方。更何况,月作为魔族的下任守护者,要留在大陆上守护魔族啊。”依旧是圣隍温和的声音。
此时哭哭啼啼的凌月偷偷看了几眼周围父皇和亲卫的严厉的眼神,心知也是不可能了,便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会回来吗?圣隍?”
圣隍顿了顿,露出了像猫一样的笑容,用令人无法不信的眼神说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说完之后,圣隍渐渐抬起来头,转身带领众人走向了大殿的远方,此时青年的眼中,充满了对远方的坚毅与希望。
而这时,圣隍身后的凌月确实望着他的背影默默地垂泪。
“你说他还会回来吗羽魇?”凌月抽泣着问向了身旁的少年。
羽魇思索了很久,没能回答。
就这样,凌月留在了黑暗中,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就在圣隍他们走了几日之后,凌月的父亲不知是何原因竟然突然去世了,这并不符合这任魔尊的自然规律。然而在父亲的灵堂前,凌月并没有感到太大的悲伤。本来对于魔族这个物种来说感情因素会很少很狭隘,更何况是这个与自己几乎毫无交集的魔尊父亲,只是魔尊的担子就过早的压在了这个少年的身上。说是担子,也只是一个作为守护者的傀儡罢了,在毫无波折的魔族生活中,并没有什么实际的价值。
就这样,在无尽的黑夜中,凌月进行了漫长的等待。“意义就是这个东西吗?看来圣隍把它带走了啊。”凌月第一次感到了时间的漫长,成为了一个时间牢笼中的人,成为了一个生命中再无意义的人。凌月依旧望着那轮紫月,他终于感受到了它的永恒。然而你独自在空中那么长时间,不会寂寞吗?也只有我这个同样寂寞的人陪着你吧,凌月心想。
就这样,紫月为伴,无垠的星河不断地冲击着朔月的心理底线,广袤的紫荆花海填不满凌月的心中空虚。有好几次凌月都感觉自己好像染上了魔障,但一想到也许会在未来某个时间点出现的圣隍,凌月就完全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就是支持他活下去的希冀。
随着时间的流逝,凌月的羽翼也渐渐地丰满起来,然而一个想法却无时无刻地不围绕在他的脑海中:
“你到底会不会回来,圣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