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苏然跟雨晴按时回到了村子——或者说，按时回到了曾经的村子所在。
苏然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这里就是村子，毕竟，满地的鱼群，还是相当惹人眼球的。苏然跟雨晴在这里驻足时，丝毫没有意识到，这里，就是曾经的村落所在。
“好多鱼呢！这是下雨了么？”这是雨晴的欢呼雀跃。
“有些浪费啊……”苏然摇摇头：“这些鱼，就算号召着村民们一起吃，就算等吃鱼吃到鱼变质腐烂——也吃不完啊！”
“真是幸福的烦恼……”这是两人的共同感觉。
远处，一个村民走了过来。
苏然有些吃惊：“你们怎么来了——这里离村子应该还有好远吧——毕竟一栋房子都没有看到呢。”
村民有些捶胸顿足的失声喊道：“这里就是村子！”
“怎么可能！”苏然吓了一跳。
村民闭上眼睛，眉头紧锁，相当不愿意回忆这一切：“昨夜发山洪了。”
“山洪！？”苏然吃了一惊：“我怎么不知道？”
村民只好这样回应：“恩公没事就好。”
“你们不是计划着消灭吸血鬼么？”苏然有些疑惑：“怎么没看见大蒜呢？”
村民咬牙切齿地说：“都是吸血鬼的阴谋！大蒜让吸血鬼招来的妖怪掠夺走了。”
“这……”苏然听了这话，不知该如何是好。
“没事的，恩公，我们已经有经验了，下次再种大蒜的时候，在收割的时候一定会记得要当场捣碎的。”
“对了，村子里的人没事吧。”苏然忽然想到，在书院里接受的教育，上至孔老夫子下至黎民百姓，听到这种受灾的消息之后，第一件要问的事情，应当是，“人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就是死了几个教堂的走狗而已。”
“话说——你们现在住在哪儿？”苏然有些疑惑：“村子，基本上都被毁了吧。”
“我们的房子便宜，做两天木工就搭起来了。”村民的回答充满了无奈。
“可这几天怎么办？”苏然又有些疑惑。
“都住在教堂里了。”村民的回应很怪异。
“教堂！？”苏然有些疑惑。
“奶奶个熊的！”那个村民爆了一次粗口：“老子祖辈辛辛苦苦给他们盖了教堂，弄得自己的屋子还是茅草屋，结果希老狗那个王八羔子这次却说，教堂的坚固是上帝的恩典，而村民的屋子被洪水冲垮，正是他们不信上帝的惩罚。”
按照村民的语言，苏然在行走的过程中，用了一下摒息凝神的技巧，想凭借这半年来练剑练出来的感官，来观察着教堂的方向。
这招果然很管用，远远地，苏然就听到了那个叫希学贵的神父的振振有词：
“父说，‘只要祈求，就能得到。只要寻找，就能发现。’”
“父教导我们，要我们要学会坚强，也要我们学会谦卑。”
“父告诉我们，魔鬼，会利用我们的犹豫和傲慢，来欺瞒我们的内心，让我们违背自己真实的意愿，让我们变成那个我们不喜欢的人。”
“父的名义一直在保佑我们——只要信仰，就不会被欺骗，就不会违背自己的意愿，成为那泱泱魔鬼之中的一员。”
而后，就是村民杂乱的讨论：
“你说我怎么没有早点识破这魔鬼的伎俩呢？”
“是啊是啊，你看看我们都做了些什么！？今年的地都荒了！还好上帝送来了鱼，不然这些日子我们怎么熬啊！”
“真是的，那个该死的王八羔子！”
“你说谁呢！希神父可是我们的恩公呢！没他的话咱们现在还在山沟里‘苍天为被大地做床’呢！”
“我说的当然不是希神父——我说的是那个发现了大蒜的王八羔子！”
苏然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只是他离村民太远了，完全干涉不了这一切的发生。
只是，这种事情，总会有人去阻止的。
但那个人，总是那么意想不到。
苏然也没有想到，他听到的声音，竟然是希神父的声音：
“神爱世人。你们，为什么要因为仇恨，而自相残杀呢？父教导我们，要互助友爱，可是你们为什么要互相指责呢？”
然后是村民委屈的声音：“神父，我只是觉得——只是觉得若是没有那个带来大蒜的王八羔子……”
神父似乎是挥了挥手，制止了村民的话语：“魔鬼的诱惑，无处不在，你们要学会判断，不要盲从。”
村民很是兴奋：“神父，我知道了！这一定是天父的考验吧。”
神父大约也是点了点头，外加满脸欣慰：“是啊，父一直爱着我们的。”
这时候，苏然已经走到了教堂旁边。
迎接苏然的，并不是村民的怒火，而是村民和善的表情，外加一句和善的话语：
“外乡人，你应该牢记的，父欢迎你。”
面对如此热情的发言，苏然却摇摇头，说了一句：
“抱歉，我不信神的。”
————————————————————
注：宗教的力量源于经验与神秘
经验使得宗教“真实不虚”，神秘使得宗教“无可改易”
宗教总喜欢用神秘来解释一些不能重现或者很难重现的事情，然后将之总结成经验。然后牵强附会到宗教之中，由于这种事情不可重复的特性，使得这种论断很难被驳斥
就比如房子，明明因为教堂是在高地建筑的石头房子才避免了被洪水冲刷的厄运，而村民在低洼和平原建房只是因为要聚在一起对付吸血鬼（或许也是天上那个爹的指示，说你们要团结……）。结果洪水冲倒了一部分房子……对于不信教的，这就是不信仰上帝的惩罚，对于信教的，这就是上帝发来的考验……宗教者，大抵如此。
最后，我不知道村民的转变到底是闹剧还是，仅仅的，村民们需要在心中树立一个神，来支撑给他们的信仰。毕竟，自陈胜吴广开始，我们中华儿女，不信神佛。
若是神佛立一把铡刀，说，信神佛者上此铡刀，可升极乐，可入天堂——或许，铡刀砍下的头，没有一个属于中华儿女吧。
毕竟我们，对于天上那群整天斗来斗去的神灵们，总是用完就扔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