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苏然架不住困意,便睡下了。
梦中,苏然看到了很多很多关于郑泽的画面,有的郑泽意气风发,有的郑泽残酷暴戾,有的郑泽愤世嫉俗,也有的郑泽,跪在了老师面前,痛哭流涕。
而苏然,也不止一次地听到了那个问题,“我问你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是——这是你第几次听到相同的问题?”
每次,苏然的答案都不一样,有许多次都说是第一次,也有许多次都说是第二次——于是梦中郑泽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在给苏然问完问题之后让苏然把表停掉。
于是问题改了,又或许没改:
“我问你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是——这是你第几次听到相同的问题?”
这时候,苏然的回答也是改了一部分——有时候,郑泽会检查他的表,并在恰当时候把表停掉。一边停表,郑泽口中也一边喃喃自语,有时候说“二十三点三十五分五十二秒,第一次”,也有时候是“十一点四十九分二十六秒,第三次——该死的,怎么还没有找到破局的点!”
就这样,苏然睡了一夜,第二日起来,但觉神清气爽,一看窗外,早已日上三竿;再一看表,竟然已经到了十一点半。
苏然摇了摇头。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老是摇头干什么——你又不是颈椎不好——快陪我吃午饭去!”
说话的,正是雨晴。
苏然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起身,对雨晴说,“我先去洗漱一番。”
雨晴听闻,大喜:“好啊好啊,抱枕~~鸳鸯浴~~最喜欢啦~~~”
苏然顿时觉得一滴斗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就要掉下来,忙道:“我……我一个人就好。”
“唔。”雨晴的声音明显低了一个八度:“那——那我就给你准备午餐好了。”
苏然无奈:“多谢了。”
雨晴却有些急:“客气什么?我们迟早都会是一家人的!”
苏然对此,只好无奈地抓起浴巾,逃出寝室,然后防狼一样地关严了寝室的大门。
寝室门上有两行字和一行横批,右边一行是,“平行很可悲,因为他们永远不可能有交集”
左边一行是:“相交更可悲,因为在靠近之后的,只剩下了渐行渐远”
然后横批比较长,比较长得不像一个横批:“从而,在欧氏空间中,我们永远也得不到爱情”
或许,这一横二竖三行字,就是郑泽留下的,为数不多的印记。
想到这里,苏然觉得有些悲伤,却也只是觉得有些悲伤。
没有愤慨,没有抱怨,没有痛苦——甚至,没有不习惯。
一切,就像习以为常的那样,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或许,在几千万年的进化之中,人类已经习惯了伙伴们的离去。
可苏然还是觉得,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冷血了些。
【
·又或许,就像郑泽说过的那样,真正可怕的,不是绝望,而是希望。
·绝望并不可怕——至少对于每一个得了绝症的人,他们甚至比病人家属还要平静。
·就像郑泽这样,早已看透了一切。
·他知道,绝望并不可怕,而可怕的,只是希望。
·注定会失去的东西,和注定得不到的东西,并不会给人类的心理带来多大的波动。
·能够带来波动的,用三个字就可以穷尽这一切:
·求,不得。
·没有希望,自然不会去求,自然就不会有什么心理波动,而一旦有了希望,就会为之努力,为之付出,并认为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是呢?自古以来,有所求的,就如求长生的,或者求成神的,以及求功名的,还有求苟全性命于乱世的,最后有多少落不到一个“求不得”的境地?
·这“求不得”,就像是机户拖欠机工的工资,就像是拴在驴头顶上的那一垛干草,就像是鱼钩上的香饵——每每诱使着你,去拼搏,去奋斗——
·而最终,享受到拼搏成果的,又是谁呢?
·或许,真的,绝望并不可怕——而可怕的,只是那群给绝望赋予希望之名的人吧。
·果然,世界真的好奇怪,明明大家都喜欢“希望”——却又有那么多罪恶假借了希望的名义。
】想到这里,苏然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低声自言自语:“真是的,郑泽那时候都快疯掉了,一个疯子的风言风语,总是不应该去推敲的,不是么?毕竟,只有一个疯掉的人才会去琢磨疯子到底在想什么吧。”
似乎是想通了什么,苏然加快了自己的步伐,只是又有一个念头在苏然脑海中徘徊【
·或许,对郑泽来说,死是一种解脱吧
·——只是,毕竟,人死为大,现在就谈论这种事情,真的很好么?
·果然,就像开蒙的先生说的那样,我,实在太冷血了一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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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那一横二竖的三行字是高中时候从科学松鼠会收集的。今天上网找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个故事有梗……或许是在讽刺一只玩尺规作图却找不到朋友的林德曼(就是发明超越数的那伙计,证明了尺规作图不能化圆为方(准确地说,证明了圆周率不是任何一个有理方程的根,然而圆规做出来的线段如果不是一个任意选择的未知数,就一定是某几个已知数的根——而如果能够尺规做出化圆为方这个问题就一定能用尺规做出一条线段,它与某条线段的长度之比恰好为圆周率。于是得到矛盾,所以尺规不能化圆为方(最后解释一下,化圆为方是讲(用尺(没有刻度,只能连接两点或者延长两条直线求交点)规(可以以任意点为圆心,以任意给定的长度为半径画圆))做一个正方形,其面积与一个给定的圆相同,这是三个不可能完成的尺规作图问题之一,另两个是三等分角和倍立方(写到这里,数一数后面跟着的括号,发现自己真的很能跑题的说……))))
另外,“至少对于每一个得了绝症的人,他们甚至比病人家属还要平静”一句,我是经历过的……初一时候腿上长了一个良性肿瘤(骨化性纤维瘤,长在骨头上的),我知道消息知道得很早,我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结果大夫从那里吓唬了两句“不排除恶性的可能”,然后我娘就吓得跟个疯子一样了……相比而言,我平静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