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地,苏然跟雨晴,就走到了军营旁边的那个小镇。
小镇,依旧是相当的古朴,或者说朴素。
水井,独轮车,瓦房,纸窗户。
以及,小镇上,最张扬的,旗帜总是迎风飘舞的,城南酒楼。
酒楼之中,虽然吃饭的人少了些许,但这里还是依旧——相当的热闹。
因为没有许多人,会因为战争,而改变自己的作息。
毕竟,战火,还没有烧到这里。
或者说,毕竟,这旁边,就是军营
——虽然,村民们肯定不知道,只要鬼子打过来,这个军营甚至会跑得比村民都快,但村民们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就算孔圣人来了,大约也是甘拜下风的。
毕竟,村民们,根本不知道,“战争”是何物。
对这样的人讲战争,就像对一个生活中21世纪的人讲“叕燚”或者“感动中国”一样。
或许会一笑了之,最多被触动一日,待到第二天睡醒之时,对这些事物,便全无感情。
当然,全无感情是一回事,而当做谈资,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就像酒楼之中,现在,大家的话题,大抵是三句话不离战火的。
“听说了么?北洋又败了。”一个贼眉鼠眼的人故作低声却又让声音恰到好处地传到了周围几个人的耳中。
那几个人听到这话,大吃一惊,瞬间变成了扩音器,将他的那句话,传遍了整个酒楼:“你说什么?北洋又败了!?”
“嗨,我还以为北洋胜了呢——北洋败了一点都不稀奇啊!”
“真是的,北洋也不争口气,整天就是打败仗打败仗——都死了多少人了,这指挥——就算用猪来保家卫国,都不用他们来得强啊!”
“怎么说?猪怎么可能保家卫国啊?开玩笑吧!”
“你想想啊,就算是几十万头猪,堆在路上,也足够东洋鬼子清理好半天的,可北洋那几十万军队,硬生生让鬼子把攻坚战打成了游行演练,你不觉得,北洋人这样,有些太过分了么?”
“是啊,他们竟然还信佛信道——真是的,古往今来,哪有国家依靠道教活着的啊!这信奉道教的,真是,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了——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真的,不想说了。”
“唉,哪里只是自作孽的问题啊——孟子他老人家早就说过了的,国之将兴,必有祯祥——”
“是啊,国之将兴——真的是,东洋要变成日本啦。”
“是啊,不然,我们这里,怎么什么幺蛾子事情都出来了?”
“你说得太对了——你看看那个女娃儿——前些日子,她就是一腔热血地站在这个酒馆门口,义正言辞地忽悠大家信佛信道一起去保护北洋,去杀东洋人——可是呢?现在她还在这里,只是,可惜了那个听信他忽悠的土生小娃娃啊——你听说了么?土生让人家北洋当汉奸抓起来了——这等事情,大约,的确算得上是一种‘祯祥’吧……”
苏然和雨晴的到来,大约由于雨晴的颜值比较高的缘故,早就吸引了酒馆里面许多人的眼睛,而雨晴也就因此,顺理成章地被酒馆里面的“知情人士”拿来当做了谈天说地的话题。
“你们在说什么!?明明我们才是抗击东洋的后备军,而你们只是一群谈天说地的闲人,你们有什么理由说我们?”雨晴有些气愤,说出这话的时候,脸上满是失望。
“若是你们想打鬼子的话,那就打去啊!为什么鬼子都肆虐了大半个中国了,你们却还是那样每日操练有素,却从不带队出军营一步呢?”谈笑风生的一个酒客随口就说出来了一句话,然后,摆摆手,回过头来,接着讲起了话:“大家看见了么?道家,就是这么虚伪的东西,不要管他们,我们接着说我们的就好了。”
“是啊,道家,一个个就会说些什么清静无为,佛家一个个就会说什么早死早超生,归根结底,他们都信不过啊。”
“或许,不是信不过吧——”忽然有一个人插上了话:“我听说,东洋那边人民生活都很幸福呢——好多土财主都干脆直接卷了金银细软往东边跑了呢。”
“啊?他们去东边了么?我说怎么邻村的土财主这几日都销声匿迹了,原来是投奔了东洋啊!”
“真是的,他们能跑的都跑掉了啊——搞得我也好想跑到东洋他们那边投奔他们啊!”
话锋,就这样,被大家一人一句,带到了一个不可预知的位置。
而雨晴,听了他们的对话,不由得皱眉,对苏然问道:“他们……怎么会这样?”
苏然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他们只是,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要爱国吧。”
“可是——”雨晴有些疑惑:“这个问题的确很难呢——为什么,要爱国呢?”
苏然,也陷入了沉思【是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不爱国呢——或者说,为什么,偏偏,大家,都一定要爱国呢?】
雨晴见苏然即将把自己的思维运行到一个危险的地方,忙拉了拉苏然的袖子:“我不是问你这些人为什么不爱国啦,我只是想说,就算他们不爱国,他们又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的怒火发泄到那些诸天神佛或者保卫自己的军队国家上面呢?”
苏然笑了笑:“这个原因很简单的,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听说过呢。”雨晴点点头。
“所以——”苏然笑了:“那些能力大的人,在别人眼中,都是天然有责任的人。就比如诸天神佛,人们找到他们,第一件事情,一定是祈求,而不是给于帮助。就算是信仰最坚定的基督徒,遇到上帝的时候,最开始想到的事情,也是,想着要自己上天堂,而不是,帮助上帝实现他的旨意。”
“所以说——能力大,是一种错误么?”雨晴皱了皱眉:“总觉得,这样的逻辑很怪异呢。”
苏然笑了笑:“没办法,社会就是这个样子——软弱的人,总会去寻找一些靠山或者信仰的寄托,让自己变得坚强——只是,有些人的信仰,是虚无缥缈的诸天神佛,而另一些人,是实实在在的军队和国家。这些信仰,其实本质上并没有优劣之分,只是上帝,从来不会跳出来告诉自己的基督教徒,说‘你们学的基督教教义都是我骗你们玩的’——究其本质,无非,一个虚幻而虚伪一些,一个实在而简单一点——没什么差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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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叕燚这个词是我随便打的……放在这里很应景……因为无论是和平年代的人对战争的感觉,还是我们大家对于这个词的感觉,都属于“理解不能”的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