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她的注意力都在前半句话上,哪里还顾得上后面警告。想到白日里宁容与同她在城门前的作答,忙问云拂。
“皇后对他看得严么?”
云拂呆了一下,点了点头,垂眼笑道,“司南姑娘,有些事,云拂希望姑娘自己去问公子,或许这就是解开姑娘心结的前提呢。”
她缓缓地睁大了眼睛,而后慢慢地转过了头,心思繁乱,望着窗外漫天的星辰,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是听了云拂的话的,将云拂的话,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她许久未能这般认真的听谁讲话了,所以,她决定,一定要听一听他的话,和……自己心里,最想清楚的声音。
司南一夜未睡,早上天亮时,她估摸着宁容与该醒了,便出门,去书房找他。
书房内的宁容与,看见司南时呆了呆。她还是昨日将他关在门外之前的模样,依旧未穿上鞋。他有些失笑,不知道眼前的女子一夜都在想些什么。
“进来罢。”宁容与笑道,“今日有几份折子要写,嗯……你稍等我片刻,如何?”
司南轻轻“嗯”了一声,看了一眼两侧,从旁边的座椅下坐了下来。
宁容与眨了眨眼,眼前的女子,以往是从不会在书房里等他的。他笔下微顿,见司南没什么表示,便专下心来写折子。
司南托腮坐着,满脑子都是那些满头雾水的心事,和不清不楚,藏在云里雾里的答案。书房的檀香静静围绕着,房中有股暖意,她盯着前面坐在几案前的男子,盯了片刻,回想了一下,发觉自己的确是在盯着男子,便目不转睛地专注看了起来。
几案前的男子写了两笔,而后抬起头,看向司南。司南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他未察觉,看向自己的身后,而后又看向司南,最后放下了墨笔。
司南回过神,直起身问道,“写好了?”
他垂眼看着白纸上落下的一个禀字,含笑道,“嗯,写好了。”
司南深呼吸了一口气,道,“我有重要的事情要问你。”
他已经大概猜到了,便坐在几案前安静地等着。
“你近来,在朝堂之上,是不是并不好过。”司南定定地看着他,问道。
宁容与怔了怔,“嗯?”
司南道,“皇后是否对你有许为难?”
宁容与淡淡弯起唇角,“嗯。”
司南道,“你以前从不写折子的。”顿了顿,她道,“那折子上面要奏的,是不是跟我有关的事情?”
宁容与眨了眨眼,凝了一眼桌边已备好的红朱砂笔,笑了笑,“嗯,跟你有关。”
她咬了一下唇,蹙眉道,“那近来,你在朝堂之上不利之事,是不是也跟我有关?皇后为难你,是否也跟我有关?他们……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在这里……”
他仍笑着承认,道,“嗯……半月前,就已经知道了。”
半月之前,半月之前……司南在脑中快速的计算了一下半月之前,就是那次南巡归来后的第一日。
她低下头,愧疚的问道,“是……莫臣,顾将军说的罢。”
宁容与笑着“嗯”了一声,轻声道,“是莫臣。”
司南头垂得更低,她忽然发现自己胸口有种刺痛的感觉,极深,极深地扎入心底。
半晌,她笑了一下,“是我连累了你。”
几案前的男子不以为意,笑意更深,道,“连累是有的,但不至于像你想的那般严重。朝中势力我本就不怎参加,如今,也不过是平局而已。至于他人云云……那些流言蜚语,倒甚得我心。太后那边虽常同我出难题,但大多不足为据,圣上对长乐府颇有好感,好似还是你当时陪了他一整夜的原因。”
他笑道,“这点,我倒还要夸夸你。”
她安静地听着。多半宁容与只是说出这些话时风轻云淡而已,她所安然度过的半月,期间必然发生过数不胜数的事情,她却不知丝毫。
“你会出现在那道暗道里。”她顿了顿,声音小了许多,微微颤着,问道:“是因为什么?”
他看过来,道:“太后叫我去亭苑赏景,我呆得无趣,便出去走走,未想巧见后宫跑出了一人,便趁那人走后进去看看。瞧见了你。”
从不干涉朝政的长乐府因此被卷了进去,本不想干的宁容与也在因为她,而在朝中方寸难行。
司南不知为什么会回想起这名男子以前所有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怀念在南皇每日早晨醒来就会看见他的时光,在这书房里,往日里她陪云拂来整理,都是清清冷冷的,可现在他在这里,她却觉得温暖无比。
如果这一切都会因为她消失,她……又是为了什么而留下来?
不想的,她不想的,无论是云拂,长乐府,还是她眼前的这名男子。她什么都不想失去,甚至开没有开始,就渐渐的感到将要失去一切的痛楚。
安静了一会儿,宁容与笑着道,“好了,司南,我将我的情况已经同你如实招来,那你,可否也能将昨日的事,同我说说?”
她心中猛地跳了起来。须臾,轻声应了一声,而后将昨日里发生的事情,简单的同他说了一遍。宁容与听得很仔细,也让她害怕。
他听完之后笑了笑,再度提起墨笔,对司南招手,眼底满满的都是轻软温柔的笑意。
“司南,过来,猜猜我要写什么。”
她摇了摇头,起身走过去,牵强地扯出了一个笑,道,“我不会猜什么,嗯……可是太后又为难你,做些什么难题,让你来答罢?”
宁容与笑着不语,蘸墨落笔,书书而行,笔锋温润而柔和。书完,他将墨笔放下,看着折子,笑着问她。
“司南,我要娶你,可愿嫁我?”
她呆呆地看着折子上的那行字,心里埋藏又呼之欲出的事情终于拨开了云雾,终于在她眼前明了。
是了,她是舍不得的,于宁容与,于长乐府,是了,她那么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