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笑着,却又冷漠至极。语调似寻常的地痞那般耍着无赖,却阴沉得压抑。
司南的思绪忽的顿了顿,盖着红盖头的头蓦地抬起。
她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是什么表情了。
媒婆的声音再次拔高,一道兵刃碰撞的声音霎时将其不耐烦地打断,媒婆顿时骇然嘶喊起来。只是一瞬,周身的人群瞬间慌乱不已,司南恍惚听见了媒婆奔走呼逃的声音,男子阴沉的冷笑声音,身边几名抬着轿子的大汉惊变,匆匆道了个歉,大呼快跑的声音……最后,是她坐着的喜轿被猝不及防地放下,整个人抱着酒坛摔在地上的声音。
颠簸一路,司南本就有些乏力,她未能来得及把住什么东西,身子还未放稳,就摔了下去。头撞在了喜轿的木板上,红盖头落下,一股热流从脑后流下,浸湿了衣领。
奔逃声持续了片刻便消失了,司南摔得头晕目眩,又听见一串有序的脚步声。
“哈哈,常爷,看这嫁妆送的,这次收获可不小啊。兄弟几个有许日子不愁吃喝了,张望那小子也有救了!”
“对啊常爷,往常还不见有谁从这条路上送亲,云城的人哪个不知道咱在这头劫路?嘿,您瞧,还真有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贵胄。”
“刚刚那花枝招展的婆子说的是什么……长乐府?依我看,不可信。这帮看见刀子亮出来了,没等割肉就跑了,比当年那个老奸臣的护卫差远——”
“说起来……”一人打断了话末,顿了顿,指向喜轿,道,“那里,是不是还有位……”
“嘘。”那名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司南的心没由来地跟着一紧。
旋即,还未等司南做好准备,脚步声便如期而至地停在了喜轿外,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进来,手臂撩起了喜较门前绣着龙凤呈祥的红帘,而后倏地一顿。
她逃不了了。
司南在那一瞬,这样想着。
男子背着光,弯腰站在喜轿的门前,一身墨黑的长袍,墨黑的长发,僵持着掀起猴脸的姿势良久。
日光从他耳侧发丝的缝隙中偷射了进来,映得他一身都泛着金暖的光晕,似是包裹住的一块铁石,几乎将他湮没在这光里。
司南看向他。
他也看向司南。
缓缓,他的目光方才落在司南怀中抱着的那座酒坛上。
须臾,喜轿外又传来了几道取笑的声音。
“常爷,您莫不是看上了这新娘子罢?”
“就是啊常爷,若您看上了,就说一声,好歹给新娘子个安全感,好让人家消消气……不,是压压惊。”
男子眉头一蹙,好似终于回过了神,脸色却也在此时倏然变得极差。猛地将帘子甩下,而后回过头,冷冷地斜了一眼身后幸灾乐祸的几人。
“闭嘴!”
那几人瞬间噤声,个个面面相觑,一时调侃的劲头顿时哑在了嗓子里。
喜轿内,司南垂了垂眼,扶着喜轿的木板坐起,她方才好像还在神游,想了想,才掀起了帘子,抱着酒坛,慢步从喜较里走了出来。
正午的日光是最明媚的时候,司南不适地眯起了眼睛,云袖遮在额前,不语的环顾了一遍四周。
山路上,唢呐锣鼓七零八碎地落了一地,大红的绸缎被铺砸山路上,上面印着一个个鞋印。尘土飞扬,暖风徐徐一吹,似能将地上的沙土吹入眼中一般。
而方才掀起帘子的那名男子,正背对着她,大步地离开。
再往前,是十几名提着刀的男子,零散的站在“战绩”前,收取着箱子里面的东西。
司南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刺眼的日光,方才放下手,看向面前男子颀长的背影。
半晌,她道,“顾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