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司南和宁容与都未说话。她恬然得仿若仍身在世外,他眼中一片深沉平静,默然弯唇,似依稀带着往日中的三分笑意。
到了府中,云拂与褚光皆在后庭等候,下人则都在准备着晚宴,前堂没有一人,两人进门,亦没有说话。
走到半路,将要分开。司南侧过头看向身旁的男子,男子亦歪过头来看她,两个人似约定好了那般,对视了许久,都笑了起来,却也似约定好了一样,未有只言片语,转身离开。
世间最可怕的,不是无情,而是无缘罢。
所以他离开的时候想到了她,于是回首伫步,发现女子的身影已不见在回廊的拐角。
所以她离开的时候想到了他,于是原地驻足,停在拐角之处,又不知要如何才能回首。
他将要娶妻了。
司南眨了眨眼睛,无意间瞥见后庭之中,被摆放了两盅酒杯的石桌,模糊地觉得今日早晨至此时为止,所听到、看到,发生的一切都是在梦里。
倘若她能从这里跃出去,坐在石椅上,那个人便会从书房中哪里缓步走出来,道句“好巧”。梦便消散了。
司南并未去参加晚宴,云拂也未来询问,她趴在屋中想着,约莫,是宁容与说了什么罢。
于夜三更,她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就取了一大壶的酒,搬到了庭院里,走到石桌前时,她有些发愣,在原地站了两瞬,席地而坐,坐在了土地上。
如她早晨想的一样,云雾散去,露出胧月,白如玉盘,墨夜黑沉,却清澈至极,星河璀璨,月辉泛着白光,明亮得刺眼。
身后渐渐传来脚步声,司南半回过头,看见男子一身青盈的长袍,从回廊之下缓步走出,颀长的身子暴露在月辉之下,一步步向她走来,微垂首,歪头,眸中平静而淡然,看着司南,弯唇浅淡地含笑询问。
“我能坐下来么?”
她揉了一下眼睛,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再难移开,微微笑着,道:“可以啊。”
这夜,司南借着酒劲,将所有她知道的事情,调查的事情,无论是顾常的,太后的,宁允辞的,都同宁容与重复了一遍。
宁容与一直耐心的听着,她边说着,边喝着,他也陪她喝了起来。
她将那些话重复完,酒意已上头。他轻声问道:“为什么要说这些?”
为什么?
“太后把骆郡主许配给你,就是要让你和顾将军为敌。我怕你将这些忘记,多以便多说一遍好提醒你。所以,你,如果,你……”她灌了一口酒,酒却从她嘴角倾倒,未能入口,顺着脖颈淌下,沾湿衣襟。
司南不知道要怎么说,也不知道要如何说出口,她又大口灌了一口酒,却未来得及完全入口,酒盅就已被夺过,她未坐稳,倒在了地上。
喉中因酒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呛得她不敢咳嗽,又直要流眼泪,可她偏又不敢流眼泪。
她看着天上的月亮,又看了看星辰,西边的参宿依稀,她便要向东边望去,却在纷乱的星辰中找不到要找的东西,转念忽然醒悟,参商两隔,今日,她见不到心宿。
她将胳膊搭在了额头前,又看了一会儿,长袖慢慢地挡在眼前,她呼了一口气,笑着打趣道:“十五圆月,名不虚传,果真好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