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起,同先帝一起翻政,至赴京登基的大臣们,或顺从的,或忤逆的,就已经多少离开了朝堂。
苏某士便是从那期间的朝中变革中,留下来的其中一位官臣。他目睹了先帝仙逝,亦恭迎宁允辞继位,而后奏上了辞官折书,在重臣劝解下,归隐丰州城。
或因为他是随先帝一同经历过生死曲折,先帝最为重视的朝臣,德高望重,博众人之心,太后不敢轻举妄动……亦或者,是因为他曾救过太后一命,而太后,只不过是偿还恩情罢了。
“恩情?”司南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件事情,边在回廊中走着,边问褚光,“不知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会有这般大的一份恩情?”
回廊之外秋色萧索,褚光提着些凉了的茶水与糕点,停顿了一下,道:“好像是说,当年公子的娘……也就是贤妃娘娘,病逝之后,先帝曾经怀疑到太后身上,本想降罪,却因为苏某士的求情而免了。”
她微怔愣,从未听宁容与提起过贤妃之事,于燕后之事,宁容与也不过是一笔带过。故她更不知,原来他与燕后的因果孽缘,竟源头于此。
司南忽然想起那日在灵牌前他的模样,面对从未相见过的母妃,孤身一人的北燕,顾影自怜的十几年岁月……看见灵牌翻到的那一瞬,心中会是有多少想说的话欲言又止,却终究只能卡在喉咙,将心酸吞咽回去。
“那……容与他,知情吗?”司南试探地问道。
褚光默了几瞬,站住了脚步,盯着司南,认真地回答道:“公子四岁时就被告知实情了。所以……”褚光难得的露出了哀伤的神情,半回首,望着回廊之外的庭院,透过红橙的枯叶与树干,那目光,似乎望向了京城之外,天地之间……更遥远的地方。
“所以……请司南姑娘,珍重我家公子罢。”
司南垂下了头,心中五味陈杂。想记忆之中,那名青袍男子往常爱笑的模样,她总觉得这个人是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但她似乎将一切都忘记了,忘记初见那时在青石长阶上斩断敌首的他,忘记在山洞之外浑身沐血的他,忘记了……那时在贤妃灵牌前,掩去悲恸的他。
她垂首回思了好一会儿,褚光已向前走去,边走着,目光无意间瞥见了红柱上,已被韶华磨平的几个字,笑了地同司南说起。
“司南姑娘,你可知道,这座回廊有个名字,是贤妃娘娘取的,公子一直都未改。”
褚光的话讲司南从思绪里抽出,她环顾望了一眼回廊,没加思考地道:“七个拐角,莫不是乞巧?”
褚光神秘地摇了摇头。
司南随即掩唇笑了,随意猜测着问道:“那是什么?相思廊么?”
褚光闻言怔了怔,眨了一下眼睛,而后惭愧地随司南一起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还真是,就叫这个名字。”
这恐怕就是褚光想的,为什么自家公子会这么珍重司南的原因罢。
他们……
“褚光!”
云拂从后门匆忙地跑了进来,大喊着褚光,身上方新换的一身淡黄襦裙,拖尾上沾了些许泥土,急匆匆地不知跑去了哪里。她来不及擦汗,气喘吁吁道,“苏太傅接旨赴京,方才从皇城里面出来,就要来上府上拜访了,快去通知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