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前面十来丈远的十字路口,一队军士快速向这边跑过来,大约十来人。忽然从左侧冲出来几个乞丐,每人怀中都捧着一个破钵,直直地向那队军士的身上撞过去,好几个军士脚下一趔趄,坐倒在地。为首那名军士喊到:“作死吗,快滚远点。”那几个乞丐喊到:“小的几天没吃饭,军爷发发善心,给点吃的吧。”为首那军士推开几个乞丐,对那些军士道:“别管这群叫花子,晚了只怕杀人犯逃了。”说着又要前行。
忽的,不知从哪里一下走涌出二三十个乞丐,团团的围过来,把十来名军士围在街心。众乞丐手中都拿着破钵,一齐敲了起来,口中喊道:“各位军爷赏口饭,步步高升过大年。”众军士一看,口中骂道:“滚开,滚开,你们活得不耐烦啦?爷们有公事,耽误不得。”众军士纷纷用臂膊挡开乞丐。谁知这群乞丐并不后退,一齐向军士挤过去,众军士有的大骂,有的推推搡搡,有的要拔出刀来驱赶。一众乞丐阻在路中间,军士怎么也过不去。
苏进和焦林扶着风凌阳,站在街边一家点心铺的门脸里面,看得清楚,他二人知道这些乞丐是元元和尚的手下,都是天弃教的教众,这些军士只怕正是去酒馆捉拿自己的,姓张那军士一声喊,只怕半个东市都听见了,官军真的是转眼即至。二人正在焦急,只听身旁有人说道:“张大哥,李大哥,你二人怎么在此,随兄弟回家喝一杯如何?”苏焦二人转头看时,只见这人四十来岁上下,中等身高,身体粗壮,浓眉大眼,一双眼睛闪着精光,穿着一身土黄色的布衣。二人见了,心中一喜,苏进道:“啊,是樊老弟,如此可叨扰了。”那人拉着苏进焦林出了点心铺,快步沿着墙根转了几个弯,到了一处僻静的所在,那人道:“苏二哥,原来你在这里,鬼影儿说你在四哥的酒馆里藏身,怎么出来了?”
天弃教之下所属八个军镇,每军大小不一,分为释天,冥地,灵人,洪金,繁木,巨水,雷火,暴土。这人名叫樊钊,乃是天弃教属下洪金军的首领。
苏进把自己行藏泄露,官军要来拿人的事跟樊钊说了,樊钊点头道:“方才听见有人喊杀人了,没想到却是你俩作出的案子。现下二哥和四哥准备去哪儿?”苏进无奈,摇头道:“我手腕受了重伤,这孩子叫风凌阳,也是要死不活的,我们正愁无处安身。”那人看看风凌阳,道:“这人是谁?”苏进道:“这事以后再说,现在得找个地方藏身才是。”樊钊道:“现在教中兄弟到京城的已然不少,怕他何来,我去找齐了人,保管让你们出城。”
苏进道:“我们只知道官军那边有静王和四大护卫,还有些什么硬手还不清楚,鬼影儿一早就没了影儿,望他能打听些消息来,现在我们妄动,若是出得去自没话说,若是再被官军拿了,只怕金副宗主不高兴,更给大伙添了麻烦。。”
樊钊道:“金副宗主派出了彦君平彦大哥,暴土军首领陈都垚和兄弟我,现下我三人都到了京城,金副宗主有点小事处理完了就来主持大计。可是我今早到了京城,看到到处都是松松垮垮,不像是在捉拿刺客的架势。”焦林道:“他们这是外松内紧。”
当下三人又转到大街上,回到点心铺的门里,只见那群乞丐正和军士大吵大嚷,有几个军士拔出腰刀,要来砍乞丐。乞丐岂能吃亏,抓着破钵就来打那军士,片刻之间就有五六人撕扯起来。从另一条街上又跑来十名军士,要来拉开乞丐,岂知旁边人群中过来几个壮汉,都做寻常农夫打扮,喊到:“官军欺负人啦,咱岂能吃眼前亏。”过去拦住那十来名军士。
苏进低声对樊钊道:“这几个农夫自然就是兄弟你的手下了?”樊钊笑道:“这几个小子,好没长进,回去得好好教训一番。”
四人刚要趁乱走开,只听有人大声说道:“闹什么闹,都站开了。”这一声喊,声若洪钟,震得街上众人耳中嗡嗡作响。围观的人忽然四散开来,连正在打架的军士和乞丐农夫也都住了手。只见一人走进人群,道:“哪里来的花子,都滚开了。”此人不是大声喊叫,只是如常人一样说话,话音却是浑厚响亮,听起来好似大声叫嚷一样。这人身材极为魁梧,满脸的胡碴子,只穿了一件薄衣,胸口的衣襟开着,露出一丛护心毛,后背背着一柄厚背鬼头刀。
焦林轻声道:“这人我在东门外的茶楼上看见过,只怕也是四大护卫之一。”
那壮汉点了十几名军士,仍旧去焦林的酒馆查看是否真的杀了人。这十几个军士快步而去。
那壮汉看了看这群乞丐和农夫,道:“你们好生无理,竟敢当街阻拦官府,可知这是杀头的死罪?”转头对身边的军士道:“这群人个个都有嫌疑,都给我拿下了,一个也别放跑。”旁边几名军士就要上来拿人。
一个五十来岁的乞丐道:“大老爷,小的怎敢阻拦官府,只是近几日讨不到饭,饿得厉害,看见老爷们个个腆胸迭肚,着实肥壮,一定吃的不错,咱想跟老爷们讨口吃的。”说着连连作揖。
那壮汉一把抓住这老乞丐的胸口衣服,喝到:“你说什么?找死吗?”手一推,把那老乞丐推到在地上。那老乞丐就势往地上一倒,后脑重重的磕在地面,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竟然死了。那壮汉吃了一惊,没想到这老乞丐真不经推,自己并没有使出多大力气,竟然把他摔死了。
一众乞丐岂能善罢,纷纷大喊:“官府杀人啦,官府杀人啦。”有几个乞丐上来扶起老乞丐,一探鼻息,果然死了。
那壮汉上来摸摸老乞丐的脉搏,确是一点脉象也没有,手腕都有些凉了。他心中更是吃惊,光天化日当街打死了人,可不是一桩小事。他鼻中哼了哼,道:“你们聚众滋事,阻挠官府办案,个个都是死罪,老子这是杀一儆百。全都给我绑起来。”旁边几个军士见他杀了人,都似乎呆住了,并不上前抓人。
一个农夫道:“你打死了人,我们都是亲眼所见,抵赖不得,正好去官老爷面前评评理去。”说着上前就来拿那壮汉的手腕。
那壮汉一挥手,迎着他伸过来的手推过去,二人手掌一交,那农夫一个踉跄,退了好几步。农夫道:“怎么,连我也要杀了。”
那壮汉和他一交手,便知道农夫手上有功夫,哼哼冷笑,道:“原来是个练家子,这两日京里来了不少叫花子,泥腿子,原来都不是好相与的,不是聚众滋事,便是图谋不轨,你铁爷爷正好拿你们立功。”这人正是四大护卫之一的狂刀铁鸿。
那农夫笑道:“你说的可笑,京城难道便不许叫花子,泥腿子进了?俺从小练过几天拳脚,全为了强身健体,怎么就是聚众滋事,图谋不轨了?”
铁鸿脸色铁青,心道:“这群人必是为了那个刺客而来,眼下刺客尚未抓到,再添了这群人更是麻烦。不如先抓几个回去细细查问。”当下并不打话,忽然右脚飞出,朝那农夫腰间踢去。
那农夫全神贯注看着铁鸿,怕他出手伤人,没想到铁鸿的飞腿说到就到,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这一脚重重踢在他腰上,农夫摔倒在地,只觉腰间好似断了一般。周围几个农夫喊道:“打人啦,打人啦。”将手中的菜篮子破筐一起朝铁鸿扔过去,铁鸿一一躲开。却见这几个农夫扶起那被踢倒的农夫,正要离去,铁鸿哪能让他们走了,上前去拳打脚踢,顿时把他们全部打倒。几个军士上来,拿着绳子就要捆人。周围有围观的百姓纷纷跑得老远,害怕遭了池鱼之殃。
那群乞丐忽然扔下那被打死的老乞丐,七手八脚得过去抓这些军士的手脚,军士本就人少,一阵忙乱,众军士都倒在地上起不来。铁鸿看得清楚,这些乞丐有的使擒拿手法,有的用摔跤,有的拍穴位,有的出重手,众军士并没有练过武功,哪是这些乞丐的对手。
铁鸿冷笑道:“原来都是练家子,看来你们是一伙的。到京城来到底意欲何为?”一个乞丐道:“俺们只是讨口饭吃,不知怎么就得罪了官家,真是好生冤枉。”
铁鸿道:“乞讨也好,作乱也罢,今天你们一个也走不了。”过去拳脚如飞,只听砰砰砰砰,四个乞丐倒在地上,口中哇哇乱叫。
苏进,焦林和樊钊看见乞丐和农夫被打倒在地,心中焦急,樊钊眼见着几个农夫坐在地上,不知是腿断了还是受了内伤,再也忍耐不住,对苏进焦林道:“二位哥哥,你们去东市东北角的齐家老店,彦君平彦大哥和陈都垚兄弟都在那里。”边说着边出了绸缎庄,苏进想要拉住他,心想他为了自己手下兄弟出头,终究没有去拉。、
铁鸿给他几个军士解了穴道,见他们都没有受什么大伤,便让他们抓人。听身后有人说到:“军爷好凌厉的身手,敢问军爷贵姓大名。”
铁鸿回过身去,只见这人穿着一身土黄色的衣服,中等身材,毫不起眼,但眼中精光四射,显然功夫不弱。铁鸿冷笑道:“怎么,你要替他们出头?”
樊钊心想此时若是与官军闹翻,只怕事情出岔子,苏进固然救不了,只怕连自己也搭在里头。当下微微一笑,道:“不敢,在下与这些农人算是旧相识,恳请阁下放了他们,在下感激不尽。”
铁鸿道:“这些人犯的都是杀头的罪名,如何肯放,别说是您,只怕谁来了也放他们不得。看来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了?”
樊钊看几个农夫躺在地上,显然受了重伤,这几个人都是自己底下的兄弟,平时跟着自己甚是亲近,常在一起喝酒聊天,此事如何能够不管。登时气往上撞,道:“哼,今天无论如何都得放他们走。”
铁鸿笑道:“怎么,要伸伸手?”
樊钊方才看见铁鸿的出手,不敢大意,拿了一个桩子,双立掌一前一后,正是金锋掌的起手式。樊钊浸淫金锋掌二十多年,是他的拿手绝技之一。
铁鸿嘿嘿冷笑,吩咐军士把受伤的农夫抬到一旁。那几个乞丐看见樊钊出头,便不再说话,也站在一旁静观。围观的百姓早就躲得远远的,给二人让出了街心三四丈方圆的场子。
樊钊前掌猛地击出,直插铁鸿的双眼,铁鸿朝左一避,起右手来拍樊钊的手腕,樊钊不等招式用老,后掌又出,掏铁鸿的心窝,铁鸿左手迎击,攥着拳头朝樊钊后掌打过去,樊钊手一扬,就势打铁鸿的下巴,铁鸿连忙后仰,躲了过去。铁鸿本来以为樊钊也是个泥腿子,没想到他功夫竟是十分高强,便收了轻视之心,二人你来我往,斗在一处。
二人斗了十来回合,樊钊功力催动,双手大开大阖,掌风嗡嗡作响,竟似金属摩擦之声,铁鸿也不示弱,他本就粗壮,臂力甚强,手上功夫也不差,双拳去硬碰樊钊的双掌。二人都是外门的功夫,拳掌相交,只听得啪啪连声,双方均感手臂酸痛,知道对方功力与自己在伯仲之间。
又斗了二十来回合,铁鸿心中焦躁,不知方才那声“杀人啦”的喊声出自哪里,若是真的杀了人,自己有捉拿凶手的职责,怎可耽误在这里,跟一个不相干的人交手。他忽然往后一跃,跳开了一丈,不等樊钊跟进,伸手往背后一抄,厚背鬼头刀已拿在手中。
樊钊看他拿刀在手,自己并未携带兵器,便不再进逼。铁鸿把大刀挥动开,虎虎生风,刀刀往樊钊身上招呼,樊钊左躲右闪,不敢去碰那刀口,一时间左支右绌,甚是狼狈。
铁鸿外号叫做狂刀,使刀是他的看家本领,也是武林中使刀的行家,一柄鬼头刀上下翻飞,呼呼挂风,正是八十一路泼风狂斩刀法,这套刀法直劈横斩,讲究的就是猛攻猛打,势如狂风,加之这口鬼头刀分量极重,更增添了刀法的威势。樊钊单靠一双空掌,只能躲闪,不能回击,更无法进攻,此时只有招架之能,全无回手之力。眼见樊钊气喘吁吁,恐怕支持不了多久,就会被一刀劈倒,命丧当场。
苏进想上去相助,苦于自己左手手腕断折,单凭一只右手能否对付得了这口鬼头刀,心中没底,正自犹豫,忽见焦林走出绸缎庄,朝二人激斗出行去。焦林本来以酒馆做幌子,整天装作邋邋遢遢,一副酒色之相,在这儿潜伏了五年有余,也不曾有人发现他身怀绝技,他本就不想露了真身,但此时樊钊处于下风,形势十分不利,苏进受伤,自己若是再不出手只怕樊钊有损伤,当下要过去相助。
焦林趿拉着破鞋走到那些农夫乞丐身边,正要出手,忽然街角一家酒楼之上,“嗖”的一声响,飞下来一物,直朝着铁鸿打过去,铁鸿将刀一侧,那东西正打在刀侧,只听“当”的一声响,那东西碎成数块,落在地上,原来是房顶的一块屋瓦。那酒楼的屋顶距离铁鸿有十丈之远,一块屋瓦笔直而来,劲道十足,铁鸿手臂一阵,暗道:“这力道好强。”
铁鸿停刀,立在胸前,向那酒楼的房顶看去,只见日头偏西,天边一抹火烧云,映得清朗的天空一片红,房顶的屋檐高耸在夕阳之下,放眼望去,并没有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