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百炼按按额头醒神，她正洗漱，电话响了。易建国的大嗓门开始轰炸耳朵，问问情况，让她来礼堂，有个欢迎会，大伙正聚集吃饭。石百炼本来不想去的，拒绝也难，待会一二三四师兄，也会来催。
今儿天气好，谷里冬暖夏凉，花草四季繁茂。石百炼穿个厚实点的外套就出门了。她喜欢沿着河道散步，水静静地流淌，有点故乡的景致。这个点，一路上三三俩俩有人经过。礼堂就在基地招待所旁边，电影院舞厅宴会厅大会议室，几合一功能。
石百炼进场后，军部那边的大领导正在讲话呢。她根本不用找，径直往自助餐厅那边的阴暗角度走。果不然，603的四大神人正聚在那儿吃喝聊天。大师兄一见她，手招招，几个甜食碟子就堆过来了。石百炼坐到那个空余的座位上，难得娇气一把，说，太甜，不吃。年纪最大的二师兄哈哈大笑，灰白的胡子邋邋遢遢，说，“女的不都是爱吃甜的吗！上期期刊上说，对糖的耐受度过一个点，再递量增加值为ZERO。”
“C12H22O11让人中枢神经迟钝，少吃也好。你可别学人家减肥。”四师兄胖胖的，正大嚼花生米。
“百炼，你这次好像晚了4天过来，本来提前在你机器上跑的数据浪费了。”三师兄慢条斯理，40几岁，最老成。
“慢慢来，多少年都过去了！现在系统成型，我们自己心里有数，验证不会有大问题！喝酒，喝酒！”大师兄和善，易建国和另外三个抽烟很凶，他不沾的，石百炼喜欢和他一起跑数据，温言细语，还不担心二手烟。
石百炼低头吃东西，偶尔回应他们的讨论。在基地四年，工作忙累，但是心情一直轻松，可能就与共事的环境有关，大家都单纯而且目标坚定。有些人性格冷淡，有些人态度尖锐，有些人异议固执，但基本秉承了科学家的一个宝贵习性，不假大虚空。
603这个项目，几代人的贡献，直到这十几年，才慢慢从梦想，尝试，无果，曙光，到现在的雏形和初级应用的成功。对于科研工作者而言，他们穷极一生，或许痴狂的就是一串数字，一组图形，一种元素，一个想象。或许他们有生之年，没看到或者不知道，他们的成果奠定或者夯实了哪项伟大发明或者应用，但是，他们自得其乐，探索的过程对于热爱专业的人，本来就是莫大享受。星宫计划，603，这必将成为石百炼，成为他们这群人，成为许许多多推进者和收益者欣慰一生的成果，科学发展史的一项伟大成果。
“哈哈，看看谁来了，都不给我打声招呼！”易建国红光满面，可能喝了点酒，夹克大大咧咧敞开，晃过来了。
石百炼赶紧起身，恭恭敬敬叫了声，“所长！”
“坐坐，抓紧把肚子吃饱。你不能再瘦了，问问老四怎么催肥的，哈哈！”易建国口里叼根烟，手上还拿杯酒，60几岁的人，头发谢顶，个子矮矮胖胖的。“周末和罗福去我那儿，搞了些土鸡鸭。”他对石百炼说，一脸宠溺。
“嘿，上面来人了；咿呦，钦察到访呀，难得！”那边一堆人簇拥过来，石百炼看到裴戌还有他的那几个随从。易建国，烟屁股狠狠一捏，站起来握手。
“易所长，您好，可别寒碜晚辈了！”裴戌微微地鞠了一躬。
“哈哈，上一次见到你还是昆明会议吧，最近忙哈！”易建国眯着眼睛看裴戌。
“还好，常规工作！您老身体可好。”裴戌微笑回答。
“你爸爸身体怎么样？”易建国和裴戌的父亲，裴之俭，同年入伍，曾是亲密战友。
“他还好！父亲让我问候易叔叔。”裴戌小时候在易建国膝盖上吃过棒冰，还有点印象，后来两家人住开了，就少联系。
“哈哈，老咯，都老咯，自求多福啦！你还在甘家口那个楼里上班吧，难得过来咱这穷乡僻壤呀！”易建国话锋一转，眼睛还是笑眯眯的。
“这次军部大演习，我来见识一下，脱离实践太久，生疏得很。”裴戌坦然回答。他旁边的确都是营队那边的人，大家军装便服的夹杂，但一眼看到军人气势。
“哦！我还忘了这个事跟大伙说。”易建国头转到石百炼他们这边。四大神人头都没抬，自顾自吃。石百炼还礼貌性地停了筷子，她觉得在裴戌面前有点压抑，下意识疏离。
“易所长，我先走一步，后面再拜访。”裴戌一走，他们这儿就清净了。
“和他老子一样，心思七拐八转弯！”易建国又点支烟，开始猛抽。“百炼，军部那边大演习，这次级别比较高，通讯部队参与，咱们辅助信息防卫这块。到时候，甘虹会给你资料。”
“这么仓促，上个月还传说过了年再搞嘛！这么冷的天，后勤保障有疏误的话，太危险了。”老三接话。
后面大家就开始讨论这次军部通讯战。石百炼参与过这类演习，６０３属于科研部门，但是应用测试很重要，信号捕捉的准确度和传输的稳定性，运动实战的第一手资料非常宝贵。
１０点多大家散了，易建国让勤务兵先走，他和石百炼沿着河道散步。清朗明月，风带着远处雪山过来的冷冽，两个人父女一般，老头难得啰嗦，两人稀稀散散谈点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