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看不出来?”河图子见他这副样子,深感疑惑,说好的毒医鬼手呢?这看着一点都不像,不,他全身上下都没有那种医者大家的风范。
纸亦声不语,拉过辰傲月的左手给她把脉,不到三秒钟再度皱眉。
完全没有什么病,完全正常。
他伸出右手搭在辰傲月的脖子大动脉上,冰冷的指尖刺激得辰傲月也是皱眉。
纸亦声才不管她觉不觉得冷,他只是觉得自己被人耍了,开口沉声道:“你们确定她真的有病而不是你们在耍我?我完全探不出她有什么病。”
坐在沙发上的他们都惊呆了,没病?怎么可能?
“可是,她失忆了。”夏雪低语了一句话。
“失忆?”纸亦声冷笑,“失忆就算有病?那总得有什么病因是促使她失忆的直接原因吧?可是我完全探不出来她有什么病因。一切都很正常!”他此刻心情很不爽,感觉被人耍了。
“那就是你还学不到家……”南梓嘀咕道。
纸亦声冷冷的看着她。
纸念安捏着下巴低头看着手中的一本书,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将书递给了纸亦声。
纸亦声伸手接过,什么都没说,看完了那一页之后默默地拿过纸念安的书包,翻出他的所谓的第二部鬼域牌手机,随手摁了几下,对着手机的下方轻轻一吹,气流水平经过屏幕,顿时墙上出现了一个大型屏幕,上面显示正在接线,名字是风十。
“纸亦声,你为什么这么接地气啊?我看有些鬼连西服的扣子都不会扣来着。你倒好,上高中,参加高考,开店当老板,简直就是玩转人间啊。”河图子表示他已经不想惊讶了,对于这种鬼,他还能说什么?
纸亦声敛下眉眼,语气低沉,“因为……”
因为不这样,他根本就活不下去。
如果人的生命只有短短百载甚至不到百载光阴,那么鬼的生命就相对来说很漫长了,一千年,整整千年的光阴,但这只是最低限度,用不同的法子,可以延伸千种延长祭龄的方法。
谁都想永生。但是,永生也需要代价。
就像大长老,那名名唤焚天的大长老,实力强悍,却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能活到现在的两千三百八十祭龄。
“这日子过得很无聊啊。”纸亦声的的手绕起一缕银灰色的发,颇为惆怅的道。
“但这跟我问你的问题有关系吗?”河图子阴沉着脸问。
“有的。我待会再跟你说吧。”纸亦声尴尬的咳嗽两声,看向墙上的屏幕。
众人:……
“风十,上次我让你研究的那种毒药的解药怎么样了?”纸亦声抱胸问,态度还算温和。
风十是个穿着一身束腰白裙披散着一头粉色长发的看上去挺可爱挺温柔的女生,不,女鬼。其实她刚刚在纸亦声开口前就接了电话的,不过见这屋子一群人类,自家主子跟少主挤在其中悠哉悠哉的,想来也没事,就不打扰那么快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看见她了,见他发问,也不废话,恭恭敬敬地回道:“回主子,都研究好了。解药的确就只有您说的那两味药草。”
纸亦声更纠结了,这个时候他还没想到南梓到底懂不懂怎么处理那两味药草上去,他只是觉得不应该会出问题。
“怎么了?”风十很好奇的问。
纸亦声头痛的指着辰傲月,摆出一副“你看着办吧”的表情。
风十看了看被纸亦声转过身子的辰傲月,绿色的双眸静静地看着她,心里却在想着,像纸亦声这么高级的毒医鬼手一般能治的都不会找上她们风字军的女鬼医们,所以,连他都治不好的,找她?怎么可能?
五分钟后,她依旧看不出什么,想了一个最扯淡的理由问道:“那个,你们怎么处理的那两味药草?”
南梓一脸懵逼,“直接吃啊,还需要怎么处理吗?”
闻言,喝水的纸亦声一口水喷了出来;河图子跟江宸晟二脸懵逼加不敢相信;锐历见他们仨这个反应,一脸心虚;纸念安瞬间低头强忍笑意;秦天和夏雪二脸不明所以。
风十尴尬的挠了挠脸颊,哭笑不得,所以,被她猜中了?“她又不是鬼,怎么能这么吃……”
纸亦声单手捂脸,无奈的道:“那一味花多叶少的是没什么所谓。可是那一味一片红的药草名为红花叶,鬼域的鬼吃了没事,还是大补的东西。可是人吃了就有事啊……你们不能吃花瓣的……”
南梓更懵逼了,随即反应过来,缓缓转过头去看着锐历,周身满满的杀气,“我应不应该弄死你?”
河图子这时发了话,“人类的确不能吃红花叶的花瓣,吃花瓣的话,轻则像小月这样,重则脑死亡,不出三日保证全身腐烂,七日内化成一滩水,额,想想都恶心……”
南梓身上的杀气更重了,想当初锐历怂恿她把药草给辰傲月统统吃下,还说什么反正纸亦声又没说怎么处理,不如全吃了完事,真要是发生了什么,都是纸亦声的错。靠,感情是她误会了?那这误会可算是大了!此刻她恨不得真的抽死他。
锐历浑身都在发抖,怎么办他好害怕。“我错了……”他哭道。
“这个是常识来的好么?”纸念安幽幽地道。
“行行行,别吵了。”神秘君来当和事佬,拉开了两人,又对纸亦声嫌弃道,“那么病因既然查出来了,小声,没你事儿了,一边坐着去,我来。”
所以他是被嫌弃了对吗?
求纸亦声的心理阴影面积。
纸亦声伸手挥退了风十,挂断电话,起身一屁股坐在了河图子旁边的空位上。
神秘君眼角余光瞥见纸亦声和河图子,看得嘴角直抽搐,心里吐槽着,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葛优瘫和碧瑶坐?
难怪纸亦声礼仪课最差……
“纸亦声,你接着说呀。”其实,河图子也很看不惯纸亦声的姿势,忙扯开话题。
纸亦声一点也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可是人家问都问了,算了,还是说吧。
这位焚天大长老不知道是不是活得太久没事儿干,在前鬼君还在职位上,纸亦声也还小,大约四祭龄的时候,就很喜欢欺负他,还不是一般的欺负,动辄打骂,做苦力,就算他有个鬼君师傅也不放在眼里。前鬼君也不是不知道这事儿,却还是任由焚天欺负他。不,不止焚天,还有其他的长老,一个两个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后来,他发现只有他的房间是安全的,就越发不愿出门了,可是整天窝在房间里也很痛苦啊,很无聊,没个知心的,那时候手底下都是前鬼君的眼线,他也不想找他们。于是再后来,他就偷偷的溜去了人间,用一个月为数不多的零花钱买下了一些书,偷偷的弄回了鬼域,继续窝在房里。
那些书,杂七杂八的,有医术,有艺术,还有各种有趣的书,比他在鬼域里看的书都要好。
看完了这一批,他找了个长老们不在的时机,找上了前鬼君,恳请他放自己去人间,用尽了各种可以用的理由,软磨浸泡之下前鬼君还是同意了。
就这样,他在人间定了居,那是古代人间的国家首都,天天泡在那些书店里,四书五经,戏曲唱腔,诸子百家,话剧本子,样样不放过。再后来,长老们发现他不在鬼域了,跑出来制造了各种各样的悬疑案件,给那时的人间造成了极大的麻烦,而其目的就是为了逼他就范,乖乖回去,继续回到他们的控制范围。于是他开始了东躲西藏的日子,在这些日子里不乏生死危机,而这却造就了他一身强大的修为,仅仅十一祭龄便有了令鬼闻风散胆的死亡杀手的称号,需知在鬼域,十一祭龄最多就是人类婴孩在襁褓中的能力,他能做到这样已经非常不错了!
“这么可怜啊。”河图子瞥了一眼纸亦声的侧颜。
“我不需要你可怜。”纸亦声冷笑,“乖乖听你的故事。”
可是,躲得了初一,却躲不了十五。他十二祭龄的时候,前鬼君终于发现了他潜在的能力究竟有多强,忙不迭给他精挑细选挑了十一个小伙伴,七男四女,意在让他乖乖待在九幽鬼域,再也不要乱跑,还拿长老们造成的杀人案说事,什么人间不太平,什么你现在有了小伙伴了,他们会陪你,你就不孤单了,就别乱跑了等等,各种借口。
那个时候,他终于开始重新评判前鬼君,开始考虑他说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
“为了生存,我去过很多地方,被很多长老派来的手下险些杀死。可我没死。”纸亦声又一次颇为惆怅的道。
“根据我的直觉,你那七男四女中肯定有一个是你老婆!”夏雪插嘴道。
纸亦声没有反驳,也没有说话。
纸念安叹气道:“可惜都没了,一个也不落。”语气里藏着深深的怨念。
纸亦声意味深长地撇了他一眼。
江宸晟试探性的问了句:“你们鬼域,是不是在窝里斗啊?”
纸亦声沉吟道:“以前算是,但是自从我继位以来,已经很少有过这种情况了。毕竟,我都是鬼君了,他们总要顾忌我几分。”
“那怎么就不见他们因为顾忌你几分而放过母上?”纸念安的怨念更深了,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他出生满百日的日子。
那一天,冲天的鬼火似乎要将半边天烧去,烧了有几天,他在手下人怀中,遥望那一边,宫殿里冷冷清清,依稀只有几个下人。
那一天,他的母上在父亲面前被处以鬼火极刑,可是他的父亲却只是在高台上哭,没有救她,也没能力救她。
那一天,他失去了他的母上,但在那之前的七天,他已经失去了他的妹妹。
从此天地之间,人间鬼域,只剩了他们父子两个相依为命。至于纸千年,不提也罢。
纸亦声扭过头去,故意不看儿子满是怨念的脸。其实他又何尝不想啊,心爱的她在他面前被烧死,而他却只能看着她,被禁锢在高台之上,什么都做不了。
河图子看了看纸念安,又看了看纸亦声,扯了扯嘴角,这是不是又要窝里斗了?
纸念安委屈的嘟着嘴,眼里隐隐有泪光。这些年一提到他的母上,他都很伤心,可是他没有那个能力跟纸亦声翻脸啊。
就这样沉默了十分钟后,神秘君拍了拍手,搞定。
“表姐……”辰傲月站了起来扑到南梓怀里,哭啊哭,软糯地唤了一声。
南梓也很激动,一个劲儿地谢着神秘君,辰傲月也很乖巧的道了谢。
不过,她看向纸亦声的时候,那眼神实在不怎么样。
纸亦声被她看得不自在,转头面无表情地瞅了她一眼,又回过头去……
“纸亦声!”辰傲月微怒,“云杞说你是个坏人!”
包括纸亦声在内的其他人都愣了一下,齐刷刷的看着她。
“云杞跟你们说鬼君是谁的时候,我也听到了,那时候我是个清醒的。”辰傲月瞪着纸亦声。
纸亦声不屑地转过头去,他心情正差,不想理她。
辰傲月继续瞪。
纸亦声冷哼一声,缓缓站起身来,他们俩身高差距太大,纸亦声一米八六,辰傲月一米二左右,这差距很大,大到辰傲月想瞪眼,偏偏在纸亦声看起来是卖萌。
纸亦声不说话,辰傲月继续瞪。
纸念安看着他们俩这身高差,突然就笑了,他也站起来,站在纸亦声身边。他也有一米七八呢,挑衅似的俯视着辰傲月。
辰傲月气势一下子跌倒了谷底,怎么可以酱紫对她……呜呜……
纸亦声不屑的哼了一声,又坐了回去。
纸念安亦然。
“河图子,那你呢?”纸亦声在气氛沉闷了几秒后突然问了一句。
河图子诧异的看着他,不明白这话题干嘛好端端的就扯到他身上来了。
“当年我答应了楚年,要整整两百年后才可以让他转世,但是因为出了些意外,我记错了时间,提前了十年。”纸亦声回忆着,“我动用了鬼君的私权,伤势太重而不得不闭关修炼,可是十年后,也就是整整两百年的时候,挽歌跟我说,主子,你不记得今天是你恩人的转世之期了?怎么还不出关?”
“那你不是很尴尬?”河图子吐槽着,心里想着,亏的他记错了时间,那不然他现在是不是跟秦天差不多年纪……
“对吧,是挺尴尬的。后来我去了人间,正想着要不要找你,可是那个老头儿出现了,莫名其妙的出现也就算了,可是他非要我死啊,所以就算我不想杀他,我还是杀了他,然后又受了重伤,再次闭关,就没有找你了。再然后就是现在。”纸亦声平淡的道,“河图子,我看的出来,那是个道士吧,那身衣服,是九清门特有的服饰吧?而你是九清门这一代的掌门,那就很容易猜了,他要么是你师傅,要么是你师叔那一辈。我都杀了他,我觉得你应该挺恨我的才对。”最后一句是他看着河图子说的,语气依旧平淡。
河图子撑着下巴,转头看向江宸晟,“呵,有什么恨不恨的。虽然一开始我是很恨你。师傅只是出去给一家人做法,却再也没有回来,尸骨无存。那时候我只觉得,你真该死,将你千刀万剐都不足以平息我心头之恨。”
“后来师祖说,或许你是这天地间最强大的存在,但你肯定有弱点,静观其变,定能将你击杀,想想我就忍了。一年后,师祖去世,我还是没能发现你的弱点到底在哪,或许说,我根本就没发现你在人间有什么踪迹。”
“我告诉自己要忍,总有一天总能为师傅报仇,九清门里的同门一直在挑唆我与鬼域开战,我不听,为了变强,我要闭关。门中一切事物由江宸晟管理,”说到这,他还看了眼沉默的江宸晟,扯了一抹微笑继续道,“后来闭着闭着,我觉得好无聊啊。听说,人间有学校,可以念书,有考试评估。毕竟我也可以说是师祖一手带大的,什么都学过些,就想试试我的能力极限到底在哪。我抽签决定我要去的学校,但不是初中,我直接上高中,钱不是问题,我就想试试。”
说到这,他就瞥了眼纸亦声,恶狠狠的瞪着他,“可我抽到了归图一中……我听说那里面出了个学校级学神谢麟。于是我就想跟你比试比试……”
后来的,纸亦声都是知道了的,当下苦笑,无言以对。
“没去学校之前,我最讨厌的,就是你纸亦声,去了学校之后,我最讨厌的,还是你谢归零。可是我今天才知道,感情这两个人……根本就是同一个人……”说着,河图子狞笑着捏了捏手指,其意不言而喻。
纸亦声嘴角抽搐,双手在胸前摆了个叉,脸上写着——他这么无辜……
“都是你个死鬼干的,我今天非揍死你不可!!”河图子怒吼着,一拳又一拳打过去,纸亦声痛呼,忙不迭做起了防御。
“打,打死他!”南梓等人在另一边起哄,他们巴不得纸亦声被河图子狠狠的揍一顿,但是他们更希望自己也能上去打,特别是脸,谁让他以前拽的不要脸,那就往脸上打。
可惜,有纸念安拦着他们……
“我这么无辜,你怎么能打我?”纸亦声心里在哀嚎。
“你无辜?老子更无辜!师傅被你杀了,高中三年还被你压了不止一点点,你妹,老子拼了三年,在林珐眼里我还是拼不过你!凭什么?!你开外挂也就算了,你怎么不去归图高中开,干嘛要去归图一中开?想死是不是?!”河图子怒吼着,少见的爆起了粗口,果然不骂不痛快,这样打纸亦声让他舒服多了。
纸亦声终归还是理亏,也不还手,只是防御,但这不妨碍河图子的拳头落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