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皓轩离开了。
顾聆婉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望着窗外在风中翻飞的桃花,看见花瓣凋落,曾经的韶华洁白,转入泥土,她笑了,不知道自己还能挨几年?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叹今生,谁舍谁收?窗外,桃花落尽纷飞散,窗内,伊人长长地睫毛……晶莹点点。
是否这就为宿命,宿命的劫,宿命的爱。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顾聆婉知道自己的身体。她的生命,也许在来年春暖花开之际,便会终结。今后的人生被病魔所累也不足为奇了吧。
这就是所谓的背离仙家的代价,算算时日,顾清晏现在应该飞升成仙了吧。她想起他们相爱的时候,以为自己是最了解他的,却从来不知,他还有那样雄伟的志愿。
可顾聆婉又怎会知道,她的清晏哥哥追逐所谓的升仙,原就是为寻找她,和她相守相依。只是他不知道就是蓬莱山上守护青凰的仙子。升仙以后,他盲目的打听着六百年前的那株断肠草,只是一直未果而已……
此刻,顾清晏正在浩瀚的天空之上,御剑飞行,迎面而来的斜风吹乱了鬓角,也吹乱了他的心。
及至遇上了太上老君,顾清晏仿佛寻着心中慰藉,双手抱拳,作一揖说:
“见过真人,弟子有一事不明,望乞赐教。”
“但说无妨。”老君抚着胡子说道。
“不知真人是否知道六百年前成仙之断肠草精灵顾聆婉下落,还望告知弟子。”
老君打量了顾清晏一圈,颇有深意的一笑,却知道是此乃天机不可泄露矣,转身欲拂袖离去。
“真人且慢,还望赐教。”
“你这小仙太不成体统,天机天机,若可道,就非天机了。”
“真人——!”
顾清晏话未完毕,面前已空无一人。
他起身抚了抚身上的尘土,已行一天了,却无任何效用。
他累了,确实累了,便御剑下界,滞留在瀛洲神水边,这一片无边无际的蓝,似他心中的迷茫,无法言出其中的滋味。
“年轻人心急气盛,望着渺渺大海,只会越看越乱。”一声音自背后传来。
顾清晏一惊,握紧了手中宝剑,转过身去。
“你是何人?”声音冷漠。
“哎,你别误会,我可不是来寻你打架的,公子相信不?我是算命的,要不也替公子算上一卦。”
“老人家莫寻我开心了。”
“公子先别急,我看公子眉心似是凝着一股子说邪不邪,道正非正的气体,想必定是在寻人吧!”
“老人家如何得知?”
“耶?我说对了,我还知道,公子所寻之人非仙,而是人,呵呵!”那人胸有成竹的笑笑。
“这……恐是老人家说错了,在下所寻,是仙而非人。”
“哎,年轻人莫不相信老朽,你须知道,风水轮流转,人可以修成仙,仙亦可以为人。”
“呵……那如此,便烦请老伯道出那人所在之处。”
“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记绣榻闲时,并吹戏雨;雕阑曲处,同倚斜阳。梦好难留,诗残莫续,赢得更深哭一场。遗容在,只灵飙一转,未许端详。
重寻碧落茫茫。料短发、朝来定有霜。便人间天上,尘缘未断;春花秋叶,触绪还伤。欲结绸缪,翻惊摇落,减尽荀衣昨日香。真无奈,倩声声邻笛,谱出回肠,公子好自为之。”
吟完此诗,待顾清晏转身欲问出处时,却惊觉这无垠浩渺边,仅剩自己一人。
秘密就在那首诗上,顾清晏只一听,便将那诗记了下来,回去后,他将诗写在纸上,细细端详。
“同倚斜阳,更深哭一场,人间天上,倩声声邻笛。”喃喃重复着这几句话,他登时猛然顿悟。
难道……是那里~!!!!
顾清晏御剑直下云霄,是的,他不能再等了,他等了六百年,不能再等了,她……已经是凡人了,天上一天,地上……是十年……十年……
风汹涌着在耳畔拂过,留下一片冰凉。
终于……等了百年,念了百年,他终于在他们分手的地方看见她了。
那女子容颜几乎无变,十年的岁月几乎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唯一不同,是她苍白了好多,又清瘦了好多。可这些……是他心疼她的理由。
顾清晏轻唤一声,婉儿,百年的倘佯,百年的等待,百年的努力,全都有了回报。
此刻,那个星眉皓齿,眉目如画的女子,正静立于桃花间,苍白的面颊上绽出一个足以使天地月华失色的笑容。
瞬间,天地一并寂寂,所有的一切皆化为虚无,整个世界,仅存二人。
他走到她身边,对她说道:“婉儿,我……喜欢你,我……一生只会守在你的身边。”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