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亚确实是疏漏了一项很重要东西。这批发光板是不能随意切割的。它们是整体铸造,一旦切割开来,物理性能就变了。虽然有所疏漏,但欧亚没有沮丧,这何尝不是件好事呢?你想,假如把这批发光板安装在一个建筑物上,哪能就这么整齐划一,没有边边角角呢?再说也不是所有用户都能正确使用,必须有专人为他们安装维护,这需要一个专业队伍。
技术问题对欧亚来说不算太困难,但组建队伍就比较困难。因为这样一来,许多机密就很有可能泄漏了。这支队伍也不能随便什么人都能胜任,必须在玻璃厂的工人内挑选。
回厂以后,欧亚直接去找了陆玉昆。陆玉昆吃惊地问:“发光板全,全部安装完成了?”
欧亚说:“还没有安装呢。”
“怎,怎么了,有问题?”
“电话里不便说,我想找你核实一下。每一块特种玻璃的理化标准和晶格数量都是一样的,不会随着它们的大小和形状不同而有所变化。这一次你切割加工后玻璃形状和大小都有了变化,你做没做初始化处理?”
陆玉昆大为诧异,问:“你,你怎么这,这样问?”
“怎么了?“
“我、我保证,我每、每一块产、产品,都是正、正品!”
欧亚禁不住问:“那你为什么笑话范科长不会安装。”
陆玉昆急起来:“他,他是这、这样跟、跟你说的?”
“他说你问他会不会安装。”欧亚叹口气,他碰到一对活宝了。这关系有点像自己和鲁少林的关系,碰到一起就喜欢抬杠。
陆玉昆怒火大发,“他、他、他这样说、说的?”
“嗯。”
“这、这鬼、鬼东西,我、我是说、说……”陆玉昆是越急越说不清楚了。
欧亚说:“我知道了,范科长是在开玩笑。你是说,这种切割后的玻璃他还从来没有安装过,你是在关心他。”
“嗯嗯!”陆玉昆用力地点点头。
“我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个问题,我想成立一个安装维护小组。”
陆玉昆连忙摇头,说这是范科长的事,他只管产品,和产品质量。
欧亚说:“安装维护只是一种叫法,他们真正要做的是把初级产品安装组建成新产品。”
“什、什么?”
“镜面空间。”
“TZ50?”陆玉昆大惊,夺口而出。
欧亚摇头说:“不太一样,它们也是镜面空间的一种,为了有所区别,可以把它叫魔方或叫做镜盒都行。”
陆玉昆表现出很浓的兴趣,说这个任务完全可以交给他,他保证完成任务就是。欧亚说:“车间生产出来的还只是初级产品形式,还得到现场安装起来才能算最后完成。”
陆玉昆相当固执地说镜盒交给他来做就是。至于安装在哪,这个可以交给老范他们。欧亚以为是他们两个要争功,就提议开一个厂领导会来协调一下。陆玉昆仍旧摇头说,这种会是没有用的,各人的任务是早就定好了的。到这时候,欧亚才算搞明白了,他们几个人早就有明确的任务。谢总是出头脑,陆玉昆是出产品,范求安是出力推销。至于其他三人,赵厂长是指挥,祝圹水是保卫,桂耀廷是保管。分工明确,各司其职。欧亚要有什么新点子,得适合这个体系,才能进行下去。要是破坏了这个体系,就会造成混乱,使体系瘫痪。一时间欧亚也搞不清楚这种六边型或六面体的固定结构是好是坏,只是心里有一种隐隐的担忧。
欧亚去找赵志强厂长。厂长见了他,很高兴地说:“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们的新产品还没有正式开盘,订货单已经雪片般飞来。都已经快排到年底了。”
欧亚说:“这确实是个好消息,工人们听了,不知要多高兴呢!”
赵志强说:“是啊。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我们准备扩大生产,把艺术和日用品车间全部改造成新产品流水线!”
欧亚猛吃一惊,说:“这不行,加大了废气排放量,我们要受到严厉处罚的。再说我们搬迁的期限也快到了,能坚持到年底,都已相当不错了。”
赵志强:“我们可以请江才元帮我们跑跑关系,通融通融,他现在和我们的关系已大有改进。”
欧亚说:“我已经请江晖帮我们摧一摧,把用地计划赶快批下来。然后就要投入基建工作。”
赵志强显得有点失望,问:“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欧亚说:“新产品的安装维护工作我们也要提到议事日程上来,还有个市场培训工作,也要着手准备了。另外我还有个研究工作,需要几个帮手,请厂长给我用几天。”
厂长问要谁?欧亚说范求安的话音还未落地,厂长就连呼不行不行,正盯着他呢,这个事以后再说吧!
欧亚说:“既然这样,我只有自己干了。我想用些特种玻璃,你能同意吗?”
“这个啊!”赵志强满不在乎地一挥手,说:“我正愁着怎么把它们用出去呢。这些玻璃你想用多少就用多多少,没有限制,你爸爸交待过我的,要我全力配合。”
欧亚有点哭笑不得,“如果范求安有点空,我还是想请他帮帮忙。”
赵志强说:“这个啊,只要他不影响日常的销售工作,他愿意帮就帮好了,不必通过我。”
欧亚心中犯疑,在新产品生产之前,赵厂长对他是热情有加,百依百顺,这之后他突然像变过了一个人?他难道不知道我们的计划是想办法送人吗?
欧亚试探着问:“你知道这些玻璃的来历吗?”
赵志强诧异地看着欧亚,不解地问:“知道哇,你爸爸都告诉我了。”
欧亚又问:“那你为什么对我的研究工作,好像不太感兴趣?”
赵志强变得激动起来,一张皱巴巴的脸胀成了猪肝色,声音颤抖着说:“不是不感兴趣,而是兴趣不起来。多少年了,这项工作,好像从你祖爷爷手上就开始了,有了不少进展。也有了不少的研究成果,但都不能生产。我们能生产的都是些缺乏竞争力的东西,没有利润,亏损经营。你知道,我是厂长,手下还有千把子人,他们是要吃饭穿衣睡觉的。我天天急着这些事,你看,我才刚刚过了五十岁,头发几乎全白了,相貌上看起来好像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了。现在终于有了这个翻身的机会,我能不抓住吗?你能继续慢慢搞你的研究,和你的爸爸一样,我全力支持,但要我不抓紧眼前这个机会,说真的,很难!除非,你不让我当这个厂长。我知道,你有这个权力。只是你让我当一天厂长,我就要为厂里的工人谋一天福利!”
欧亚开始时心里是又气又急,后来慢慢冷静下来。为这个厂子的发展,这些老工人已经贡献出了他们的一生。他们想过得好一点,这没有错。我们虽然心里也急,但比起他们来,身上的这些压力根本算不上什么。欧亚等厂长说完,道歉说:“对不起,我刚才的说话有点过分。我也是心里有点急,说话没有分寸。你也知道,我们的对手在窥觑着我们,他们对我们下手是迟早的事。我们只有做好准备,才能做到应付自如。这一次的仓库失盗,最终虽然证明只是一件偶然事件,但也说明我们不是铁板一块,还是有缝隙会让对手钻的。我这次用特种玻璃是想制造一些实用空间,一是给我们的设备人员提供一点保护,二是为了增加我们的一些赢利空间。”
“好好好,我支持你,你还需要什么,我尽力满足你。”
赵志强满口应诺,欧亚高兴不起来。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再谈也无多益。欧亚告辞,从厂长办公室出来。
欧亚又去找谢子云。他汲取了在陆玉昆处得到的经验,没有谈人手和生产问题,只是提出组装小型空间和小型空间运用的技术问题。谢子云显得并不积极。他凝视着欧亚,揣测欧亚的用意。他问:“你知道这些玻璃的来历吗?”
谢子云的年龄虽然比欧亚大一点,在玻璃厂的领导班子里他是最年青的。他的城腑最深。平平常常的一句问话,却是一种探测。就像面对一条湍急的河流,涉水者不知水深,用一根长长的竹竿来探测。但跟具体的深度并没有多大关系,只需要知道人能,还是不能淌水过河就够了。对谢总的问题也只有两个答案,知道或不知道。欧亚自然知道这些玻璃是怎么来的。但他摇了摇头。
谢子云又问:“难道你会不知道这些玻璃是你爷爷从窑炉里烧出来的吗?”
欧亚回答说:“知道。但你实际上想问我的不是这个。我确实不知道这些玻璃原来的家在哪里。”
谢子云笑起来,说:“这么说,你是知道这些特种玻璃本身就是一个个小型空间。你说你还要组装小型空间,这有意义吗?要我说,还不如生产一些野外帐篷来得划算,它们可以用在旅游、野营、救灾等方面,它们一定很畅销!”
欧亚听得有点头痛。跟知识分子打交道就是不一样,你不知道他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谢总明明知道欧亚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钱,但他还要把自己装得像一个很爱钱的人。欧亚判断,谢总常年与厂长在一起,他一定知道厂长的爱好,不是搞科学研究,而是经济利益,能不能卖钱,卖多少钱,能不能畅销!他是在摸欧亚的底,是不是已经取消,或者暂定计划,转而开始要赚钱了!
欧亚跟着谢总哈哈笑起来,“你在跟我说笑话。我说组装小型空间和小型空间的运用问题,不是说如何拿这些小型空间去卖钱,而是如何组装,如何来利用这些小型空间,来找到它们真正的家。”
谢子云说:“既然这样,想必你已经有了自己的思路,你干就是了。说吧,需要我帮什么忙,你尽管开口就是!”
有了谢总的这句话,欧亚放心地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下,最后说道:“我需要一些施工安装人员,这些人要求可靠,并且具有一定的安装技术。本来最合适的人选是范求安,但他近来已忙得团团转,我实在不好意思去打搅他。”
谢子云沉吟了一会,说:“我去找他谈谈,想想办法,挤出一点时间来帮你。怎么样?”
“那就太谢谢你了。”
“不用这么客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