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最繁华的商业地带寸土寸金,金光闪闪的高级写字楼以及与之并肩奢华的购物商城闻名全城,是白氏集团最具代表性的产业之一。
半年前家族企业遇到危机,白子墨孤注一掷前往日本拓展合作,费尽心力力挽狂澜,终于站稳脚跟。
他是家族的继承人,理智而果断,背负着不得不扛起的家族重任。
白子墨平日里打理家族事业事务繁忙,除了偶尔与为数不多的朋友小聚,才会暂时流露异反常态的和善。
更多的时候,他是外表高冷,个性强烈的职业商人,生活奢靡享乐主义,绝不平易近人,浑身散发拒人与千里之外的压迫感,难以靠近。
他长身玉立地站在高级写字楼顶层的办公室,俯瞰全城风景。
香烟按灭在水晶烟灰缸,对着镜子打领带,扣好衬衫的白金袖扣,更加彰显身为继承者的成熟气质。
低调奢华的私人沙滩派对,非受邀者禁止参加。
名贵齐聚精英如云,出身名门家世良好的名媛淑女在他面前,花枝招展地招摇而过。
个个笑容完美,背地里却虚以委蛇,没有一个人是真心相待。
他倍感无聊寂寞,只能借酒消愁。
此刻,现在他无比羡慕赵景深,可以无所顾忌地牵回音的手回家。
是的,他终于肯承认,他是胆小鬼。
在经历了那么一场风波,愈演愈烈的境况让她深受流言蜚语的伤害,最后陷入无路可逃的困境。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是他,如果他没有放任那张照片的误会,如果他不是有私心,顺水推舟想让谣言变事实,如果他能及时做出理性的决策,她就不会受到那些无妄的伤害。
身为继承人,他背负着整个家族的重任,但他却既没勇气担当承认那个错误,也没有能力做那个安慰保护她不受伤害的人,唯有陷入深深的自责。
空气里的罪恶感,压得他呼吸困难,胸口闷得快要发狂。
他用力拽开衣领,脚步踉跄地逃离现场。
醉眼朦胧间,他逃到沙滩附近的一处无人静地,扶着树干呕吐不止,似是要把心肺都吐出来。
筋疲力尽之际,他瞥见一旁的路边自动贩卖机前,有个女孩垂着头望着手里仅有的硬币。
她将唯一的硬币投进去,等了半天,贩卖机却不声不响。
她恨恨地踢了一脚贩卖机,突然蹲下来,埋头哭得伤心。
是他醉了吗。
看每个女孩都像她。
她的倔强,她的哭泣,她的一举一动,都是让他上瘾的毒药,无可自拔。
他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女孩不说一句话,直到她收起眼泪站起身。
白子墨突然恐慌起来,害怕她就这样离开,长腿几步快速靠近她。
随即猝不及防地大力抓住她手腕,女孩意外回头,连吃惊的表情都和她很像。
他突然微笑起来,女孩惊讶地看着他笑容越来越灿烂,越来越绝望,眼底的悲喜交织让她有一瞬间的困惑。
感应到周围有闪光灯忽明忽暗的闪烁和快门按下后的卡嚓声,白子墨有一瞬间的失神,阴影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他忽然用力地拥抱住了眼前的女孩,手臂将她牢牢地钳住。
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他们的身体完全契合在一起。
娱乐圈一向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新事旧闻交替更迭,历来是这个行业的明规潜则。
一件事想要被公众淡忘,最好的办法就是马上出现下个大发事件,作为公众人物,他深谙此道。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业内有对手在暗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就立刻毫不留情制造陷阱致他于死地,所以一直以来他活得小心谨慎。
但如今因为他的不慎举动让她陷入那般绝境,虽然不是他的本意,但他终究负有责任。
所以,他顺水推舟,用这样决然的方法来保护最爱的她。
不出意外的话,明日报纸上就会出现他醉酒拥吻陌生女子的消息,他也会随之被冠上花心浪荡的名声。
那么关于她的传闻谣言也会渐渐被公众淡忘,她也终于能安心过上安静正常的生活。
既然一切因他而起,那就让他亲手将世界恢复原状。
这就是他选择爱她的方式。
他微凉的手指抚上眼前的脸,女孩瞪大眼睛看着对方,想说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嘴唇就被突如其来的吻住。
他闭着眼流连在她的唇,用尽力气辗转厮磨,有种频临绝境的挣扎感。
她嘴唇吃痛,又急又羞,本能地想要奋力挣脱,却突然瞥见他眼角滑过凉凉的眼泪,嘴里化开一片苦涩味道。
白子墨头痛欲裂,一只手撑着桌子,坐在明晃晃的警局内。
他醉得迷迷糊糊,只记得强吻了一个陌生女孩,却怎么也记不起怎么就被带到了警局。
被强吻的女孩气鼓鼓地瞪着并肩坐在旁边的罪魁祸首,婴儿肥的苹果脸颊微红,嘴唇也微微肿着,义愤填膺地向面善的警察大叔控诉男人的恶劣行径。
简单的询问后只剩下等待,刚刚还吵闹不休的警局,突然变得出奇的安静。
白子墨抬头看见爷爷镇定进来,霸气地坐下,和在自家客厅一样自然,很快就有管家和律师接走他们。
警局外的豪华车旁站着管家黎叔,语气温和却意图明确地忠告女孩,要什么补偿都可以但只有一点,不准说出去。
清晨阳光温凉,隔着长长的实木餐桌,爷爷和白子墨各坐一端,安静地吃饭。
虽然没说一句话,空气中却隐隐弥漫着压迫人心的气压。
管家的声音从后面飘过来,不卑不亢地报告昨晚的事情进展,说对方动作很快,今天各大报纸已经刊登了昨晚的消息。
白子墨自小就接受精英教育,维护家族的威严,绝不能有损声誉。
此刻他却不言不语,毫不意外事情的发展,也似在表明自己放任此事发展的态度。
面色冷峻的爷爷随手将报纸扔在一边,起身离开时丢下一句话,说这是他最后的退让,让他好自为之。
一夜之间报道铺天盖地,[白氏继承者私生活混乱]、[豪门贵公子桃花不断,正牌女友现真身]……
子虚无有的煽动标题,让人无限遐想的流言旋涡,这一切对于正处于上市关键时期的白氏集团来说可谓是灭顶之灾。
公司危机公关部为防止节外生枝迅速回应,发布司空见惯、淡而无味的澄清声明,对非法散布谣言者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几亿生意订单被迫取消、海外市场拓展进展中断、公司对外形象大跌……
一系列负面消息接踵而至,爷爷在盛怒之下病倒了。
虽然出院已经有几天了,但因为这次的事闹得实在太大,培训班是暂时去不了了,回音只好留在家里休息。
这段时间,赵景深也忙得不可开交每日早出晚归,回音常常见不到他。
偶尔在餐桌上碰面,看到他时常皱起的眉头和满是疲惫的脸色,她也大致能猜到公司因为这次的事受到了波及。
她满心愧疚,觉得都是自己连累了他。
轰隆隆的雷声,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点劈里啪啦的砸在玻璃窗上,急诊室气氛压抑凝重。
白子墨整夜守在手术室外。
风从黑暗中吹过来,瞬间卷走他身体的温度。
如行走在深冬的寒冷。
直到手术顺利结束,白子墨才不再心乱如麻。
紧张了半宿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长长地喘了口气,他感到满心的疲惫。
还好发现得早,又及时送医,爷爷已安然度过危险期。
只是以后要多静养,不能再受刺激。
医师的嘱咐,白子墨一一应承下来,礼貌地送医师离开。
管家黎叔跟着去取药,白子墨一人留在病房照看。
宽敞明亮的病房里,爷爷安静地睡着。
饱经沧桑的脸上深深刻下岁月的痕迹,平日里凌厉的气势也不见了,整个人因为生病变得无比虚弱。
白子墨不由自主握紧爷爷青筋凸显的手,想起小时候的事。
自从爸爸意外落水去世妈妈远走国外之后,他一直跟着爷爷生活。
小时候爷爷很疼他,给他最好的生活,费尽心力地照顾他,不舍得他受一点委屈,所以那时尽管缺失父母的爱,他却从不曾感到孤单。
十四岁那年他有了喜欢的女孩,毫不犹豫地丢掉学了十年的小提琴,拿起画笔。
后来还开了间画室,完全把爷爷渴望他接手家族事业的殷殷期望抛在脑后,不管不顾地追求爱情。
如果不是一年前遵照爷爷的吩咐出国进修,恐怕他现在还沉浸在虚无缥缈的爱情里,无所作为,辜负爷爷的期望。
如今,爷爷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而他根本无法承受连爷爷也离他而去的残酷事实。
他不能再面对一次最亲的人离他而去。
被抛弃一次,再被抛弃一次,他会受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