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暗蓝色的空寂,返程的车子停在十字路口,信号灯的红光在闪动。
透过车窗,斜远处华灯初上,树影沉沉。
她不自觉地抚上发间,寻着那枚星星发夹。
发夹还是她十五岁的时候爸爸给她买的生日礼物,她很喜欢,也很宝贝。但自从爸爸去世之后,她就再没带过,一直好好收藏着,今天去见爸爸才戴上。
可是。她什么也没摸到。
心头一紧,她连忙到处翻找,口袋里,没有,背包里,没有,车上,也没有。
“在找什么?”简美澜看着她着急的样子。
“我的发夹不见了。”
“什么发夹?”简美澜疑惑地问。
回音没回答,说了她也不知道。心下思索发夹可能掉落的地方,她记得最后一次摸到它还是在墓地的时候……
信号灯变绿,开始计时。
车子启动,随着身边的人群往前走,她叫了一声“停车”,请司机师傅把她放在路边,在简美澜惊讶的目光中,拉开车门下车。
她在路口站定几秒,转身朝反方向跑。
鞋底踏过雨水冲刷的柏油路面,湿了一腿,水流急促地淌进井盖。
气喘吁吁地跑回陵园,天光已经慢慢沉暗,却还依稀可以看得到人影。
脚步离爸爸的墓碑越来越近,一转角,却忽然看到爸爸碑前已经站着一个人。
她停下脚步,愣怔住,远远地看着那人,身影看起来很熟悉,她渐渐确定应该是认识的人。
可是会是谁呢?
她犹豫了一会,然后提步轻轻靠近,并没有惊动那人。
越走近越能看清他。
几米开外的距离。她终于看清楚。
深色的头发,鼻梁挺,肤白,高瘦。
怎么会是他?
她讶异地看着他,又模模糊糊地听到他在对着墓碑说着什么。
看到前方有一棵树,她心念一动,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顺势躲在树的后面。
能听清他说话的距离,同时又刚好被粗壮的树干挡住她。
绝佳的位置。
他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的到来,仍然自顾自说着。
“……您今天看到她了吧,是不是比一年前看起来气色好多了?她最近身体不错,连感冒发烧都很少了。另外,这一年来她和简阿姨相处的还不错,您可以不必再担心了。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她,不会让她再生病……”
回音愣了愣,继续细细听。
“……我好像喜欢上她了,”回音听见他垂着头忽然轻笑了一声,继续说着,“其实,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喜欢上了,只是看着她,就想把她护在左右,最好是能打包装进口袋里就好了……”
回音眨眨眼,脑袋一片空白。
他在说谁?她?喜欢?谁喜欢谁?为什么?……
回音怔愣着,大脑光速般运转过以上这些内容。
好不容易才把前后的内容串联起来,组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他喜欢她?!
心突然砰砰砰的响起来,渐渐有不受控制的倾向。
剧烈地快要震破她的耳膜。
雨后的地面异常湿滑,她一个晃神,没留意脚下,一个趔趄,她忍不住惊叫出声,连忙搂着树干稳住身子。
幸运地没有摔倒,却也不幸地将自己暴露在他面前。
惴惴不安中,她看到赵景深缓缓转身,撞进她的瞳孔里。
他穿着白衬衫,袖子卷在小臂上,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不可遏制地怔了怔,眼神幽幽。
她堂皇地抬头看向他,突然不敢贪婪地多和他对望一会儿,因为这个时机太烂了。
然后,他朝她直直地走过来,步履波澜不惊,从容而自信。
一如他的人。
明明骄傲的不可一世,但就是让人移不开眼。
不过须臾之间,他就来到她面前。
站在离她不足一米的地方。
他比她要高出一个头的高度,离得这么近,让她不得不仰起脸来看他。
这样近的距离,几乎能感觉到他的鼻息,和悠长的呼吸。
还有他身上熟悉的淡淡薄荷味。
赵景深盯着她移不开视线,微翘的睫毛,大而清亮的眼瞳,往下是有着美好弧度的鼻梁,然后是杏红的唇色。
她的心忽然跳的毫无章法。
有种错觉,好像他眼底炙热的温度,快要透过薄薄的空气灼伤她的皮肤。
两人对视了许久,谁都没开口。
天色愈见昏沉。
他们仿佛要在这里站到天荒地老。
懵然间,她听到他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傍晚愈显深沉。
“都听到了?”
“娭?!”他的问话让她忽然张目结舌起来,连话也说不清楚,“嗯,听到……哦不,什么也没听到!”
她面颊的染红得像朵带着晨露的玫瑰,连白皙的脖子有点泛粉了。
这不经意的诱惑仿佛要割断他的神经。
他觉得喉头有些发紧,意识却像失去理智般的扯不开视线。
想再靠近她一点,想触碰她如花瓣般娇艳的粉唇……
……不能再想下去了。他想。
再想下去,他真的会发疯。
于是,让理智复原,让灵魂归位。
“你怎么又回来了?”不动声色地忽略掉刚才引起尴尬的问题,他问出疑惑,刚才明明看到她和简美澜上了一辆车子。
“哦,”她并没有意识到他问这句话有什么不妥,只是无意识地回答道,“我回来找东西。”
“什么东西?”他想了想,右手伸进裤子口袋,又伸出来,展示在她眼前,“是这个吗?”
一枚闪亮的小玩意儿正躺在他的手心处。
他刚刚无意间在沈庭越墓碑前捡到的。
“哇,”伸手从他掌心拿过发夹,她一脸庆幸,嘴里喃喃自语,“幸好没有弄丢,真是太好了。”
回过神来,她终于发现问题所在,“你怎么会在这儿?”
“呃,”久经商场的赵景深也有被人问到的时候,他轻咳了一声,淡淡答道,“我来看望沈叔叔。”
“为什么?”再一次发问。
不是怎么会,而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电光石火间,她忽然想起刚从国外回来时,也是在这里遇见了他。
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蛛丝马迹横在她心里,触手可得却又瞬间寻不到踪迹的感觉。
回音微不可察地抿了抿唇,在诡异的安静中,看见他忽然笑了,笑容一如既往的好看,眸色却深的可怕。
“你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吗?我都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
赵景深低下头,来到她的发顶,嗅到淡淡的花香。
近在毫厘的声音,蛊惑她的心跳急促。
她因他的话而愣住,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困惑,“你……你说什么了?”
实际上困惑的时间没有两秒,她就眼睁睁看他毫无预警地靠上来,捏住她的下巴,低头,然后重重吻下去。
“呜……”唇齿间的清冽让她如梦方醒,急忙伸出手去推他。
用尽力气却推不开,他的禁锢牢不可破,她的力气简直像是蜉蝣撼大树。
他牢牢托住她的后脑勺,让她连躲避都是奢望。
赵景深的唇有点凉,禁锢着她,激烈的像要咬断她的舌头。
回音呜咽了几声,全被他吞下肚。
她无路可退,只好攥紧了他的衬衣。
他不停地掠夺,但速度渐渐慢下来,变得缓慢有力的攻伐。
回音渐渐脚底发软,头脑昏胀,而赵景深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按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推。
简直是想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
还远远不够。
他艰难地找回理智,慢慢地松开她。
她随即张着口呼吸氧气,像快要溺死的鱼。
她的眼睛找不到焦距,迷离地望着他,乖萌无害的模样,让他简直没有办法再忍耐。
夜色已经沉下来了,晚风拂过树梢,雨又淅淅沥沥下起来。
而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她踩着水洼,用手挡着脑袋,快步跑到了附近的便利店外。
站在屋檐下,她抬手抹掉脸上的水,抖了抖袖子,低头看着湿透的鞋子。
然后,就只剩下雨声。
积水不断地流淌进下水道。
嘴角仿佛还残留着那抹温柔有力的吮吻,让她忍不住面红耳赤。
脸上简直要烧起来,凉沁的雨丝也无法浇散这份热度。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她想起微弱的天光中,他逆着光站立,脸上的神情有些看不清楚。
她心底有些发慌,几番犹豫,还是转身,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景深看她,“因为我喜欢你。”
回音顿时愣在原地。
赵景深挑眉,“不信?”
她表情依旧懵然。
所以他笑,嘴角是流连不去的玩味,“不信的话,我们可以再试试。”
仿佛现在才品味到他话的直白,同时让人心生恐慌。
回音立刻慌乱的往后退,差点绊倒自己。
她落荒而逃,裙摆忽落忽扬。
赵景深看着她渐渐跑远的背影,他嘴角愈渐上扬,笑出了声。
看样子她是怕惨他了。
本以为能更靠近她一点,却没想到吓到了她。
现在。他要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