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走了回来,我问她,为什么不玩了?她吮着指头,眼巴巴地瞅着来的那个方向。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那个刚才和她一起玩耍的小男孩,被他爸爸抱在怀里,大口大口地吃着一个汉堡。我好像有点明白了,拉着她的手说,哪里有卖汉堡的,妈妈给豆豆买一个去。没想到他从旁边冲上来,一把打掉豆豆含在嘴里的手,低声骂了一句,没出息!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什么馋的。我把豆豆护在身后,示威似地盯着他,想说什么,但大庭广众之下,只有一股气憋在喉咙那里。一个孩子,你要她怎么样?她对于零食的渴望仅仅限于看看,她连躺地上撒泼的勇气都没有,哪里就给你丢脸了?也许是孩子懂事,也许是她自己都知道,没有人会惯着她去哭去闹。
豆豆的眼睛刹时红了。他见了,很快变得和蔼可亲起来,蹲在豆豆前面,说,臭东西,想吃什么,爸爸带你去买。豆豆低着头,不说话。我一把拉过豆豆说,我们走。可是他从我手里把豆豆抢过去,抱着她,大声说,我们玩去喽。就飞快地走掉了。我坐回到旁边的椅子上,身子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手机响了一声,听出来是短信,我没有动。时间停止,仿佛只剩下我自己,所有一切都没了意义。现在才发现,他可以把我放在一边去追逐他的快乐,而我把他放在一边,却不知道,什么样的事能产生抵销这种忧郁的乐趣。为什么每一次想到这个问题,都是头痛欲裂的感觉?我像是在逃避继续想下去,却又怀着一丝不甘心,想要清楚那个结果。我知道,我只有到了最后一刻才会死心。可是,我分明已经看到了心底的苍凉啊。
很久很久以前,我说过,我不会一厢情愿地喜欢一个人。很久很久以后,终于无所谓喜欢或者不喜欢了,我还是没躲过“一厢情愿”这四个字。一厢情愿!那是多么无奈而可怜的一个形容词,在懂的人心里,是一个应该被怜惜的理由,在不懂的人心里,是一种被视而不见的心碎。什么时候,那个高傲地,说自己从来不会一厢情愿的女孩,变得如此卑微,一天天的,都在等待着,等待某个人迷途知返,等他给自己一个原谅他的理由。
手机又响了一声。我强打起精神,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一看是启贤发来的短信。他说,考考你:有一只鹦鹉,非常聪明,能听懂人话。如果你在它左面喊它,它会说你好。你在右面喊他,它也会说你好。那么,你在它后面喊它,它会说什么?对于他来说,我大概是长久地没有给他回答,他后面不耐烦地发过一条信息,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半死不活的。我就恶作剧地回了他一条,此人已死,有事烧纸!他问我,你又回你那三点一线的起点了?我莫明其妙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我是不是回家了。我很自豪地告诉他,我开辟出第四个点了,现在在广场上看风景。他对我说,开心点。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开心!
看了这句话,我冷得打了个哆嗦。我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坚强呢?他说,不要再做那个敏感的小女孩了。想了想,我说,我再多愁善感,也不会因为一朵花谢了,一片叶子掉了,患得患失。那种忧伤是属于幸福安逸的人的,因为她们的那颗心被保护的非常好,她们才会有闲心将一花一石的悲喜,当成一个世界。他说,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是佛语。我说,我这样的人,不配这句话。他生气了,你怎么总是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你自己非要把自己看得一文不值,难道指望别人将你当掌上明珠?我说,我不需要他把我捧在手心里。他不配!唯有从这句话里,我才能看到,我骨子里的骄傲和自尊。但是,也就是这句话把启贤呛得半天不回我。再回头看他最初发给我的题目。我说,告诉我答案。他理都没理我。
妈妈!豆豆是从我后面回来的。她吓了我一跳。这个小东西,走了这一遭,整个人看上去快乐多了,我的心情不知不觉也跟着变好了。我把她抱在怀里,帮她把沾在嘴角的那些食物碎屑擦掉,她乖乖的,没有反抗。抚着她白白净净的脸,与她干干净净的眼眸对视着,我的心莫名就抽蓄了一下。有一天,这双眼睛里会不会满是忧伤?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像王妮那样,把悲伤藏在开怀大笑里。我希望她像王妮阿那样性格爽朗,不要像我,心思敏感。我这样的人,无法折磨别人,只会折磨自己。
眼前忽然多了一个纸包。他递给我,说,给你买的汉堡。如果是他的情人,这个时候,是不是会欢呼鹊跃着,跳起来,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亲爱的,我好高兴!男人喜欢的不就是这种温柔吗?偏偏我不会!我低着头,摩挲着豆豆的小手掌,说,给豆豆留着吧。我不喜欢吃。他有点讪讪的,把手缩回去,把汉堡放在椅子上。我想说,吃的东西不要放在坐的东西上。他一看我的眼神,立刻明白了,迅速地把汉堡拿了起来。其实,聪明如他,他是知道我想要什么,我在乎什么的。但是,我不说,他可能永远要这么蒙混下去。归根到底,说了又能怎么样?
抱着豆豆,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话,其实心里满是心酸。曾经以为默默的陪伴就是一种爱的表白,却原来,在他眼里,这是最一文不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