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中午饭,他那儿还是没有什么动静,看来中午是不打算回家了。我真的想知道他在哪儿,在干什么,就怀着忐忑的心情给他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能听得出是在个很安静的空间。我问他,你在哪儿?他说,我在单位值班室睡觉。我又问他,你中午去哪儿了?他告诉我,我哪儿也没去,怕你生气,自己在外面随便吃了口饭,完了回单位睡觉来了。我都想笑了。怕我生气?我摸着豆豆的手,泪眼婆娑。我都没见过像我这么没出息的人:一边仿佛心平气和地和他说着话,一边自己心里其实难过得要命。他问,你和孩子吃了吗?我说,吃了。然后我把电话挂了,心想,我得赶快送了孩子去单位,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在不在值班室。
给孩子把衣服换好,领着她下楼,才到楼下,他打电话过来问我,在哪儿?我说,去送孩子。他自言自语了一声,这么早。然后说,三舅托人从村里捎上点绿豆,你一会儿送了孩子去车站取一下,人到了我给你打电话。车站离豆豆的幼儿园不远,仿佛是应该我去拿的。他说,我手跟前没车,打车去取得不偿失,是吧?辛苦你了。挂了电话,我马上去送孩子,送完孩子赶到车站,想着他既然给我打电话,车应该是快到了,没想到,我在车站一直等了20分,他又打电话来说,你在车站没?回来吧,闹半天那人明天才进城,三舅电话里没说清楚,这会儿打电话来问叶子的事,我才问明白。我什么都没说,挂了电话,骑上车回到单位,我只是为忘记取快递了而懊恼。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启贤睡醒了,打电话问我,在哪儿?我说,上班。他问,心情好点了没有?我能说,十分不好吗。我只能说,好多了。他小心地问,用不用我找他谈谈?我说,你懂的,我懂的,他也懂。启贤说,你们应该好好谈谈,不能老是这样下去,你会受不了的。我笑了笑说,我很坚强。他给我来了一句,坚强有屁用。这是坚强能解决的事吗?我沉默了,我知道启贤说得对,只是我没有勇气开口去谈这件事罢了。
后来还和启贤扯了些什么,到下班的时候怎么也想不起来。正想着,王妮特意打电话给我,要约定星期六打麻将的事。我吞吞吐吐地说,他妹妹和对象要回来,我不知道下午几点才有时间。王妮说,反正我人是给你找好了,来不来,你看着办。一给你打电话,你就是他这他那的,你的生活合着是围着他转?喊你上街,你说孩子小,叫你给他丢下,你总说他有事。他有什么事,孩子一年365天,他管几天,怎么他有事时,你就有时间,你有事了他就没时间了?这倒好,小姑一回来,你还得看小姑的脸色。她回来是看她爸她妈的,又不是看你的,要你自作多情地陪?我不禁有点生气,赌气说,我缺心眼行不行?你要不要说得这么明白,非挤兑得我痛不欲生是吗?王妮一下不说话了,等我发作完,她说,女人要对自己好点。想穿就穿,想吃就吃,想玩就玩,你别老是在乎那么多。
听了这话,自己心里隐隐作痛,她的言外之意我怎么会不明白呢?如果不是为他着想,我完全可以想穿就穿,想吃就吃,想玩就玩。所以克制自己是因为这个家差的东西太多了,我们不能永远走在别人的后面。我这样努力是希望,我们结婚时落下的步数可以一步一步赶上来。他心里也这么想吗?我看到自己心底最深处的一声冷笑。这一刻,真的想放弃了。
王妮见我半天不说话,小心地问我,真生气了?我说,没有。王妮叹口气说,我是看你生活得太苦了,我不想你过得那么压抑。人只活一辈子,干吗不开开心心的?你想那么多干什么?你这么多年一直为这个想,为那个想,你不觉得累吗?有人为你想过没?我很乐观地说,有啊,我爸爸妈妈。王妮说,你个傻瓜。明天下午我在家等你,你排除万难也得来。你要为自己活,明白吗?不要觉得谁都离不开你似的,没有你,别人一样该干嘛干嘛,过得惬意着呢。我心想,傻一点没什么不好,为什么经知道那么多?知道得多了,会被灭口的,是吧。我自己和自己开着玩笑。
挂了王妮的电话,一回头,见他在我身后站着,把我吓了一跳。这时,办公室的同事都走完了,听着楼道里也是一片寂静。似乎每一个周末,大家的心情都是放松而愉乐的。他见我只是看他,却不动,从后面抱住我,把手放在我身上,我有一种说不出的反感,尤其是近距离的时候,总是疑心他身上有股别的味道。那不是我们家的烟火气,那是一种只会让他疯狂和迷醉的香水味,他常常一不小心就带了出来。他紧紧地抱着我,头埋在我身后,我回头看他,他的呼吸扑在我耳后,很不舒服。我就想,他也是这样抱那个女人吗?他再要吻我的时候,我把他推开了,冷冷地说,走吧,我要关门了。
要在从前,他肯定会没脸没皮地说,老夫老妻了,又不是偷情,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然后再凑上来,这一次他被我推开,并没其他反应,淡淡地说,晚上别回家了,一会儿接上孩子我们去广场呆会儿。李力说请我们吃饭。我轻轻回应了一句,是吗?为什么请我们吃饭?他说,可能是好久没见了,想聚一聚。又不用我们花钱,你吓什么。我不高兴起来,我从来没有因为你的交际应畴有过半句闲话?他不耐烦地说,得得得,我说错了还不行。
下楼的时候,我们虽然并排走着,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想当初,他仿佛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拉着我的手,奔跑着到一楼,那么招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