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痛接了启贤的电话,告诉他,去过医院了,孩子没事。启贤又问,他呢,回来没?还没打通电话?我真讨厌大家都问这个问题,因为我根本不知道答案。虽然我什么也没说,启贤还是猜到了八九,他十分生气地说,你把他电话给我,我去问他。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这个电话,王妮能打,方心能打,你不能打。他沉默了,半晌才说,那你和豆豆早点休息吧。挂了。我想,他可能是生我气了,要不然,这个电话怎么说挂就挂了。
给豆豆简单做了点饭,哄着她吃了,我锅都没洗,直接躺在了床上。夜越来越深,我越来越冷。起初豆豆还吵着叫我给她讲故事。我说,妈妈好难受,我们明天再讲好不好?豆豆懂事地点点头,自己拿了一堆玩具坐在床上玩。有时会看看我,很想我陪她一起玩,我假装不明白她的意思,身子缩成一团,半死不活地躺着。后来想想也不能让她太失望,我就向她那边挪了挪身子,伸手揽着她的腰,算是陪她一起玩了。豆豆的小身子,软软的,真暖和,我身体里渐渐有了一缕缕的温暖。
过了不知多久,我听不到豆豆的声音,慌忙睁开眼,只见她的小身子歪在床头上,人已经睡着了。瞄了眼床头的小闹钟,已经十点了,我可能是迷糊了一会儿,要不时间怎么会过得这么快。感觉像是好点了,我咬着牙把床上的东西收拾走,铺开被子,把豆豆放在里面,那么恬静的小脸蛋,真是诱人,我忍不住咬了一口。睡梦中的豆豆眉头跳了一下,太可爱了。
我手机响了,响得慌里慌张的,一如那个打电话的人。他在那边气急败坏地说,什么破手机呀,自动关机了,刚开机就接到小李的电话。咋了,家里出啥事了?我说,豆豆的手被电暖气烫伤了。他听我语气不对,问,你又不舒服了?我说,每月都会痛一两天的老毛病。他犹豫了一下,问,要不要我回家?我是实力没力气咆哮了,但凡有点力气,我也用来吼他了,我说,你要不要脸?几点了,你还想在外面继续鬼混?你早回会儿家能死啊。最后一句话说得,他得了理,你总这么凶干吗?二十多岁的人像三四十岁的人。他指的是我的心理年龄还是生理年龄呢?我说,你不用这么早就嫌弃我,我觉得我离黄脸婆还有一段距离呢。他又耐着性子说,刚吃完饭,他们想去唱歌,我这不好意思走啊。我恶作剧地问,是男的“他”,还是女的“她”。他就在我预料之中地说,你想什么呢?成天胡思乱想!好了,我马上到家。语气凶巴巴的。
这个“马上”,其实很久。他进门的时候,差不多已经11点了。他以为我睡着了,轻手轻脚的,其实我在等他。按着客厅的灯,看到沙发上团着的我,他吓了一跳。你干吗不上床去睡?我说,你不是说“马上”回来吗?我在等你呀。他一边换衣服,一边抱怨那些“同事”:今天可让他们给整惨了,吃饭花了我四百多,唱歌花了我三百多。我问,你身上现在还有多少钱?他一拍兜说,没了。我心平气和地说,很好。三千块钱几天就没了。他反应倒快,说,那两千不是跟你说别人借走了吗?人家又不是不还,看你这小家气,就知道钱钱钱。我真的没有力气和他争吵,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如果我看重钱,就不会傻不啦叽嫁给你了。
他不耐烦地说,行了,我再给你挣,时间不早了,快点睡吧。他去洗漱,出来的时候见我还在沙发上没动地方,问,今天晚上你要睡沙发?我说,你也不问问豆豆怎么样了?他说,有你在,肯定没事。孩子都睡着了,我总不能把她弄醒吧。他总是有不同的理由,不同的借口。看我脸色实在不好,他问,要不要给你倒杯水?我强撑着说,没事。其实痛得汗都下来了。我多么渴望他能坐到我身边,把我抱在他怀里,告诉我,不要紧,有他在!他打开电视,坐在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这样冷漠一个人,就是我千挑万选的丈夫吗?眼泪又要下来了,我低下头假装拢头发。
过了没几分,他就催我,快上床睡去吧。我说,我想和你说件事。关于叶子的事,真不是我爸不帮忙,是他也无能为力。他淡淡一说,知道了。我把他妈对我说的那句话复述给他听,我说,有功夫你跟……妈解释下,不要因为这个闹情绪。他嫌我这个“闹”说得不合适,反驳我说,老人不过是心痛闺女,在你眼里倒成“闹”了。能帮就帮,不能帮拉倒,那也不可能让那么大岁数的人去求着谁。我哪有那样的意思,我并没责怪谁,我说,我就是想起这事了,和你说声,省得大家因为这个窝在心里不高兴。他挑恤地说,是你不高兴吧。我说,即使我不高兴,也情有可原吧?我做错什么了吗?要听别人告诉我娶谁都一样。他眉头皱着,显得特别烦燥。我知道,我又一次触犯了他的禁区。可我最多最多,就是发个牢骚,因为我不死心。不死心!好厉害的三个字。
他关了电视,说,你不睡觉我去睡了。
我们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我都来不及问他晚上和谁,去哪里吃的饭。我把自己不争气的眼泪抹掉,你就不能跟我说句好话?他没有答我,是没听到,还是装没听到?为什么会这样?是我做错什么了吗?我们为什么不能好好的说话,好好的生活?不为了我,为了豆豆,行不行?你忍心她这么小就没有爸爸或者妈妈吗?你忍心她在单亲的氛围中长大吗?你忍心看她将来受欺负只能忍气吞声吗?
莫明其妙的,我给启贤发了条短信。我说,你信我会想不开,寻短见吗?他回我两个字母:SB。然后就不理我了。我顿时觉得异常愤怒,怎么一个个的这么没有同情心呢。我身边的人是这样的,仿佛看到我就烦似的,我的朋友也是这样的,觉得我神经叨叨的。我不服气,继续问他,我死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他不冷不热地回我说,你死了,只有你父母会怀念你更久些。我顿时哑口无言。幼子,老父,老母,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只有幸福才对得起他们,而这,是需要配合的,我自己演不了那么多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