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以前,没有豆豆在的话,我坐在车后,身子会很自然地贴在他的后背上,我喜欢那种油然而生的踏实感,它让我觉得我的生活是富足的安乐的,虽然我没有宽敞的房子,没有能拿得出手的首饰,也没有闲钱去做美容,甚至买件衣服都得犹豫再三。现在?在我眼里,他的脊背是僵硬的,冰冷的,我不敢靠上去,我怕靠上去了,我再没有勇气面对未来。
有时,我会把我和他相识、相处的每一个细节,从回忆中拿出来,仔仔细细地审视。我真的想知道我们所谓甜蜜恩爱的过往有多少他的真心,想知道他娶我有没有一点爱情的因素,还是真的像别人风言风语传的那样,他看中的只是我的背景。那个我从小就祟拜景昂的长辈,他被我们整个家族当成骄傲,成就了这个家庭中无数年轻人的梦想。那么,想通过他改变命运的,或许还有别人。
记得刚结婚的时候,他非常懊恼地告诉我,别人嘲笑讽刺他,说他娶了我马上会飞黄腾达。我听了,心想,我们哪怕一辈子平平淡淡,一定要过的恩恩爱爱。哪怕有升迁的机会摆在眼前也要放弃,以此证明,我们要的只是一辈子的相知相守,不是一辈子的富贵腾达。在当年,我的眼里没有金钱,没有权势,只有势要粪土王候的骄傲。
日子在春夏秋冬间重复着,我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把我认为文人骨子里自带的清高置之高阁。我迁就着他,迁就着他的家人,迁就着所有那些对我不屑一顾的表情,只为了换我父母一个心安。因为没有退路,我只能告诉他们,我过得很幸福,我的婆家待我很好,他们都非常尊重爱护我。他可能厌恶我在我父母家里对他撒娇耍痴,指手画脚,我不是要去显示什么威风,我只是想让父母以为,这个男人宠着我,惯着我,爱着我。无论在自己家里我是怎么一个婆婆妈妈的佣人,在那里,我想他们看到的还是一个公主,唯有这样,我才觉得,我对得起父母。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是我愿意这样一厢情愿地去理解。
车停了,我身子晃了晃,他说,到了。到哪儿了?多余的字说出来累人。我说,晚上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去网上查查,学着做做。他看都不看我一眼,淡淡地说,再说吧。下半句是不是,还不知道晚上回不回家?他说,下班以后我可能会过妈那面去商量招待叶子和她男朋友的事。我忍着心底的冷笑,问,叶子多会儿回来?他说,这个星期五或者星期六。他们公司很大,请个假不容易,你也知道,叶子在他们公司做得很好,老板一刻都离不开她。我悄声说,一刻也离不开的是热恋中的情侣。他没听清,问,你说什么?我说,叶子好能干。难怪有那么优秀的男孩子追求她。对了,两个月没发工资了,工资卡上只有不到三千块钱,你看够不够,不够你再找李力他们借点。就这一个妹子,怎么也得给她把面子做得足足的。他脸上登时露出灿烂的笑容,说,老婆真好!
我只有全心全意想着你,才配得到这四个字,是吗?我的愿望,豆豆的愿望,都要让步于你们家人的愿望。我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在后面喊我,走那么快干什么,一起走。我说,要迟到了!一进办公室,我就喊王姐,大姐,你昨天收藏的那个店铺还在吗,我想看下那件衣服。王姐看着我大彻大悟的样子,高兴地说,这就对了!妹妹,趁着年轻,吃点好的,穿点好的。我心里虽然有赌气的念头,可到了真正要下决定的时候,我又犹豫了,最后还是放弃了,七百块!对我来说,太贵了。赌赢了这口气有什么用?借钱不用还吗?王姐看我的眼神里满是怒其不争的意思
他们都不懂,我真的再也不想过那种背负着债务的生活,哪怕只是区区几千块钱。
我们结婚时,他们家给的钱只够买这处旧房子的,在筹备婚礼的过程中,不断地产生着新的费用,我没有向我的家人要钱,也没有逼着他去向他的家人要钱。我们俩分别找自己的朋友,三千五千的借了些钱用。那时,妈妈看到的情景大致是这样的,只要她提出的条件,都会得到满足。她所不知道的是,他父母的不闻不问,反正不用他们再拿钱出来,我愿意怎么撑这个场面,随我的心意。谈钱伤感情,不谈钱,绝对是一片温馨祥和的气氛。
我认识的同学朋友,没有一个人是一结婚就背负着债务的,但是我有,而且怕父母生气,我从来没和他们提过,也从来不曾报怨过。结婚个头两年,别人在花天酒地,我却在节衣缩食。攒够一件家具的钱就买一件家具,有了一笔几千块钱的存款就去还给朋友。后来想起那段日子,心真得很痛。原来,我所谓的和他同甘共苦,只是我一厢情愿的付出,对他来说,他心里根本没有这段过去。
我真是一个傻女人,一个不会享受生活的傻女人,一个曾经年轻却没有飞扬的傻女人。就像现在,心里分明怨恨着他,临到头,还是把那个想要奢侈一下的念头打压下去了。卡里只有那么点钱,我不敢乱花,我害怕它不够其他的开销,最好是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