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瞬间,我的心情变得异常沉闷,心上,像是压了块生铁,生生要把人的那口气压得再缓不过来。我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物质的女人,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在乎起这些浮华来?在乎也没有用,只会扰乱自己平静如水的心境。平静如水?我嘲讽地冲自己笑笑,那是多久以前的心境了。如果我现在还敢想象,我扑在他妈妈怀里撒娇的情景,我会毫不犹豫地骂自己一声“SB”。曾几何时,当他妈妈对着外人说,我看秋雨跟我们家闺女是一样的,我那个感动呀,都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人家。后来,我才发现,她只是那么说说,讨我一时半刻的欢心罢了。在我生下豆豆的那个夜晚,只有我的妈妈为我夜不成寐。王妮说我是傻子,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那些话,用后脑勺都能想出来是不是真的。她说,你秋雨给他们当媳妇,和冬雨,夏雨给他们当媳妇,没半点区别。王妮就像是看透了我和他的那层关系。
但是,现在王妮也不说这么心直口快的话了,她怕我放在心里,因为放在心上对我没有一点好处。有时候说起家庭琐事,她会用久经世事的达观,笼统地说,面上的事能应得下就行了。你觉得沈锐峰好,我有时和他说个什么话,他也会当耳旁风。婆婆对我是不错,可我和婆婆说话还是没有和我妈说话那样随便。
没有!妮妮,真的没有!我早就没有那么多的奢望了,我只愿,我和他能互相迁就着,把这辈子凑和完。对,是凑和,而不是其他的什么词。以前,总是听大家说,你嫁的是他这个人,不是他的家庭。我就抱定了这个念头,是我和他过一辈子,不是和其他人过一辈子。不出意外?我怎么会突然间想到这个留有余地词语?如果出了意外呢?会出什么样的意外?我不敢想下去。因为胆怯,或者我始终还是缺乏勇气面对那个“意外”。我又想起了伊颖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他都很少陪我逛街,一年算下来,不过屈指可数的三五回,而且还多半集中在年底要采购年货的时候。他说他不喜欢逛街,看到人多就烦。还嬉笑着说,尤其是婆婆妈妈,因为三块两块钱和人家讨价还价的女人,更叫他觉得讨厌。我说,那你多多赚钱,以后买东西,咱就可以时不时来一句“不用找了”。那个笑话怎么说来着,早上喝豆浆买两碗,喝一碗倒一碗。我们也有过会心一笑的过往,只是,从某时开始,我们的距离感越来越强,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虽然伊颖怕我多想,把事又圆了回去,其实,等他晚上回家,多半,还是不会有什么事发生。
路上,有一对小夫妻推个婴儿车,肩挨着肩走过来,边走边悄声说着什么,不时传出一阵阵笑声。我们好像也有过这么和谐美好的时刻。那时,王妮在婆婆家住,婆婆家当时的房子在我们家附近,夏天天气凉爽的傍晚,她会喊我带着孩子去溜弯,她有沈锐峰陪着,我自然也要胡应伟陪着。两个男人聊些世界大事,两个女人聊些家长时短,时光一点点从温馨中走过。可是,现在回头去看,竟然是一种迷茫的感觉,有点不相信那样的温暖也是我记忆中实打实的。
也许,真的是个错,我想起了我在我们结婚领证那天有过的迷茫。那是一个很好的日子,五月二十一日。朋友们说是“我爱你”的意思,其实,这三个字,他自始自终,都没有对我说过,在我心里,也没有对这三个字的一点印象。而我,却没有分辩过这个充满了爱意的讹传。事实上是,他阿姨是民政局的,那天正好当班,早上给我们打电话说,今天来领证的人特别多,叫我们也过去。我们就过去了。他本来支支吾吾说是有什么事,我说那就算了。挂了电话,一个人在街上,一直走,一直走,不知道要怎么停下来。那段日子,我总是觉得我们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却怎么都看不到,想不出,我就在路上边走边想,结果,一筹莫展。后来,就领证了,结婚了。
现在想起曾经有过的,不和谐的声音,那个滋味,真是苦的。不是没有人提醒过你,你也不是不知道那样点到为止的提醒有着怎样的炫外之言,是你自己要奋不顾身跳进来的,如今感觉到苦了,那么只有两个字可以送给你:活该。你以为婚姻只是平平淡淡的相知相守吗?你以为白头到老是顺理成章的吗?你以为你隐而不发一定能成全哪怕是看上去的圆满吗?你以为你不强求相亲相爱,至少还有一点相知相惜?你以为你的委曲可以逼退他们的疯狂?
两年充满欺骗和谎言的所谓的恋爱,婚后傻不啦叽的第一年,再算上当牛做马的这三年,我的尊严就这样被一个人无情的践踏着,嘲笑着,不,是被两个人吧。在我转身的时候,他们在我背后,一边庆祝他们在一起的快乐,一边庆幸着我不知道的愚蠢。宝贝!这是我这辈子听到最觉得心痛的两个字。挺好一个词,可是,一面炫耀的是他们的相爱,一面沾染地是别人的伤痛。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那么单纯地以为这就是天长地久,那么单纯地以为没有诱惑没有背叛,那么单纯地以为我们可以一起慢慢变老,
是我错了,我出现的意义只是,我这个人还勉强适合当你的老婆,不,或者,我连这个资格都不配。心里只剩下冷笑。
秋雨,怎么一个人溜达呢。有个同事偶然从我旁边路过,和我打招呼。一个人!我后背登时惊出一身冷汗。豆豆呢?豆豆呢?我甚至来不及和她说更多的话,连忙回头去找豆豆。她在离我还有十米远的地方,吃力地蹬着她的车子,在往我这边赶。是我想事情想的太专注了,竟然自顾自地走出这么远。这虽然是小区门口的路,但出出进进的车也不少,她那么小,哪怕是个自行车撞到她,都是她不能够承受的。找到豆豆我长出了一口气,按捺下片刻的慌张,冲着同事一笑,指着豆豆说,带孩子出来玩。她疑惑地看看我和孩子,又一脸笑意地说,孩子长得真像她爸爸。我随口附和道,大家都这么说。
同事说,你领孩子玩吧,明天单位见!她骑上自行车,不紧不慢地走了,我跑到豆豆跟前,黑着脸问她,妈妈走出那么远,你怎么不喊妈妈一声?要是妈妈一直走呢?你脑子是不是缺根筋。那个巫婆又附体了,我痛苦地自责着。豆豆虽然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不是好话,尽管不敢吱声,眼泪却在她的眼眶里打着转。我赶紧抱抱她说,我们回家吧。妈妈给你看动画片。豆豆狠狠地点点头,没有继续哭,也没有破泣为笑,闷闷不乐的。再看她仍旧蹬着半圈,艰难地骑着这个单车,我甚至有种要上去夺走那个车子,把它丢在一边的冲动。没有尽善尽美,入眼的是那么多的不尽如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