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下午上班的人并不多,也不知道是都有事呢,还是都有事呢,反正出出进进,碰不到几个人。空空的走廊,长得没有尽头似的,走在那里,都不敢发出巨大的响声。尤其我今天穿得还是一双休闲的布鞋,踩在地上,悄无声息。脑海中莫明其妙地出现武侠剧里说多了的“踏雪无痕”,那一袭素装的女子,展开双臂,轻轻一跃人就飞出了几丈,果然,没有一丝痕迹遗落人间。
走着走着,仿佛回到了过去,走廊里竟然有了我自己久违了的清脆声音:你站住,放我下来。后面还有一堆起哄的人说,不行,不许放秋雨下来,必须地走够521步才许放下来。那是我们结婚的前几天,来单位发请柬的时候,因为快下班了,同事怎么也不让走,一直等下班了,领导们走了,同事们起哄说,你必须地背着秋雨在楼道里走521步,否则我们就不答应她嫁给你。最后走够了,我问他累不累,他说,不累。我说,我该减减肥了吧。他看看我说,你不胖,丰满点正好生个胖小子。
我们之间没有太多的故事,也没有太刻骨的细节,有过快乐,有过感动,好像,也只是有过吧。坐月子的时候,妈妈不让我看书不让我写字,我当时很天真的地想,我要把我和他相识到结婚的故事写一本书,长大了,给孩子看。最后,当成是我们家的一个传家宝传下去。可惜,终于也没有想起多少过往的事情,最后不了了之了。现在想起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只会觉得心痛,觉得,幸好我没有写,否则,我除了亲手撕了它,再没有更好的处理办法。
我恨他吗?我不恨他,只是,我无法原谅他。
怀着这样一种心情下楼,任谁见了我,都会觉得奇怪。这个形容严肃的秋雨怎么了?板着一张脸。果然,一个同事在和我擦肩而过时,开玩笑说,你这是下楼找谁讨债去呀?我抓着楼梯扶手像个神经病一样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似真似假地说,别招我,受刺激了。他煞有介事地说,看出来了。
进办公室取文件,听他们正在议论去世的人,像是在谈论赔偿的事,我拿了文件赶快走了,虽然接触不多,可是,恰好在他出事前几天是打过照面的,我一下想起他站在一楼台阶上,看着我说“你今天来早了”的神情。身材魁梧,胖胖的,圆圆的,喜欢开玩笑的一个人。就是这样一个人,突然间走了。生命,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下班以后,我没有先接豆豆,自己一个人去了妈妈家,敲了半天门,没人应,掏出手机刚要打电话,门开了。妈妈说,我在家里躺着,睡着了,听着像是有人在敲门,还真有人。你怎么来了?豆豆呢?我说,爸爸说你腿肿了,怎么回事?妈一边让我进家,一边说,没事,医生说肾有一点不太好,才连带着腿肿,给开了几副中药。你看,这不没什么事,就是站时间长了受不了。我少站一会儿。你吃香蕉不,那儿有把香蕉,你爸给买的。
我说,这就把您当病号看了啊。妈的脸登时拉下来,有点不高兴,吃个香蕉就是病号了?我赶快改口说,没有,这香蕉买的真不错,能拿不?妈说,看你这可怜的,香蕉也来打劫你妈的。他什么时候回来?我愣了一下,他?然后才反应过来,妈妈问得是谁。我说,星期六或者星期天吧。妈犹豫了一下说,你明天过来吃排骨吧。如果他回来了,一起过来。我让你爸早点出去,买点好排骨。
我说,不用了,这一星期都在妈家吃饭,过个双休日,妈正好休息一下。我不用上班,估计都懒得下楼。妈说,叫你来吃饭,也这么费劲。我没说什么,妈妈也许是到更年期了,喜怒无常的,我也不知道哪句话说对了,妈妈就高兴了,哪句话说错了,妈妈又生气。可是,只是一句话而已,又有什么对错呢?我也很烦。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说得皆大欢喜。
妈妈不耐烦地说,行了,没事你回家吧。想来你就打电话,不想来算了。这么大人,话也不会说。这要到婆婆跟前也想什么说什么,就是个招人不待见了。和你妈吧,管它呢,想说什么就算了……
怎么又是我的错?我是好心好意来看妈的,说着话扯到哪儿了?我怎么就招人不待见了?我招人不待见难道就一定是我的错?想想他妈不冷不热的态度,再听听妈妈的埋怨,我有种想要爆发的感觉。在他们眼里,恐怕不管他是什么样子的,都是我造成的。在妈妈眼里呢?难道也都是我的错?我天生就不招婆婆待见,不招丈夫喜欢?我做错什么了?
听着钥匙响了几声,爸爸开开门进了家,见我在,吃了一惊,然后笑了。说,你怎么来了?来看你妈了?又对妈说,你看女儿多孝顺。我心想,还是您回来的及时,要不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口角。看到爸爸,我心气平和下来一些,有必要像个刺猬一样对所有人都动辙竖起一身的刺吗?自己的妈妈,说就说几句吧。只是,假如我告诉妈妈,说他在外面有人了。妈妈会不会骂我,你个没出息的东西,连自己的老公都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