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黑色的皮鞋踩过水泥地面,发出轻敲地面的咚咚声,墨绿色的军装笔挺的穿戴在身上,显得格外熨帖。
3年多了,思格没有回过一次家,家的概念在他的脑海里不断模糊,渐渐的已经失去了回家的欲望,这个家没有一丝温暖,也没有什么值得眷恋的,如果说这个家和他之间还有什么关联的话,可能就是那唯一相同的血缘。
就是血缘,别无其他,没有关心,更没有爱。
而他和妹妹忆梅之间,从小相依为命,互相依托,她才是他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们虽然没有血缘,可他们之间的情谊远远超过血缘所带来的情分。
潮湿的水泥板屋子里,衣服以及其他杂物乱糟糟的扔的到处都是,散发着一股让人作呕的臭酸霉味,思格下意识的皱了皱鼻子,仰头一看,高低床上,自己的床铺早已经不存在,错乱的摆着一堆空的或半瓶子的瓶瓶罐罐,思成正摆着八字,舒坦的躺在下铺,呼噜声震在房子里不断地环绕着。
唯一干净的,是满屋子的女明星海报,整整齐齐的贴满了墙壁,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不正当工作的低下交易室呢。
反正妹妹已经离开了,自己也不打算再回来生活,房子就算变成猪窝也无所谓了,思格轻叹口气,梳理着自己的心情。
他压抑着愤怒,走上前,伸出手晃了晃思成的胳膊,大声说:“尚思成,你醒醒。”
思成鼻孔里吹了个泡泡,翻个身继续睡去。
思格撇了撇嘴,无奈的摇摇头,扯大嗓子喊:“着火了!”
“哪?哪火了?”思成一下子从枕头上弹起来,跳下床光脚就跑。
跑了两步看根本就没火,气愤的回过头,看到弟弟站在身后发笑,怒声说:“尚思格,你回来就回来,至于把我吓成这样嘛。”
“要怪就怪你的呼噜声吧,吵死人,家里的两头猪加一起都赶不上你。”思格一边说,一边坐在床上乐了起来。
“你敢取笑我,好歹我是这个家的老大。”说到老大两个字,思成特意抬高声音。
“对,你是老大。”思格笑笑,“老大,跟你商量个事。”
“你小子行啊,这军装不错,可真威风。”思成这才注意到思格身上的军装,伸出手在将上衣摸了又摸,眼神里全是羡慕。
“我现在被分到林成市公安局实习。”
“警察呀,思格,你可真行,往后哥可就有靠山了,看谁还敢惹我,我弟弟可是林成市的警……”
“你打住!”思格一声呵斥,吓得思成脑袋一哆嗦。
“以后不许打着我的旗号做坏事,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察,不是你爹。”思格警官道。
“不就是个小警察嘛,至于这么嚣张吗?”思成低声嘟囔。
“我这次回来就一件事,你知道尚立东和王彩凤把忆梅的婚事给定下来了,据说收下的彩礼是为了给你娶媳妇,是不是?”思格一脸严肃的问。
思成看了一眼弟弟,眼皮很耷拉下去,望着地面,委屈的说:“我都快24了,别人和我同岁的人都已经当爹了,再不娶媳妇,好的都被别人挑走了。”
“没人说不让你娶媳妇。”思格回道,“我知道家里没钱给你娶媳妇,这样吧,你娶媳妇的彩礼钱包在我身上了,等我这两年攒够钱,就全部给你,条件是……家里不能逼忆梅结婚。”
“没人逼她,她要嫁去的可是她的亲爸妈家啊,那疼还疼不过来呢,怎么你说的跟火坑似得。”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思格双眉紧凑,眼里尽是怒火。
“那丫头总要嫁人,嫁到自己父母家总比嫁到别人家好吧。”思成提高分贝,“再说了,她又不是我们亲妹妹,养了她那么多年,那点彩礼算便宜她了。”
飕的一拳,思成的脸被重重的掀到一旁,他扭过头,眼睛里愤怒而又不可思议的看着思格,咬牙切齿的说:“尚思格,你敢打我!”
他噌的一下站起来,头一下子磕到上铺的床沿上,抱着头痛的嗷嗷直叫。
思格站起来,背对着他,用命令的口气说:“男子汉大丈夫决不食言,我答应帮你娶媳妇,一定说到做到,但是你必须劝尚立东到聂家退婚。”
“凭什么!”思成话音刚落,握紧拳头朝着思格的后脑勺猛地袭来,思格迅速一躲,反手一抓,用力扣住思成的手腕,“你打不过我,还是不要自不量力了。”
思成像没听见一般,发疯般抖动着肉乎乎的身子,另一只手勒紧思格的脖子,思格两指一掐,向后一掌,思成已经倒在地上,痛的哇哇直叫。
“我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思格走过来,看着地上的思成,伸出手,想拉他一把。
没想到思成刚一触碰到思格的手,瞬间用力向后一闪,全身力量集中在与思格接触的手腕之间,狠劲一拽,思格一下子腿磕倒在地,他顺势向后一转,眉心一皱,将思成向前甩去,只听得思成触地时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哎呦哎呦的惨叫起来。
“咋回事啊?”
王彩凤闻声赶来,看思成躺在地上,顿时猜出了一二,板着脸,对着思格指责道:“思格,你这不回来也就罢了,一回来就欺负你哥哥,看把他摔的,我们老尚家供你读书,让你上军校,不是为了让你有力气欺负自己家人的,你怎么……”
“王彩凤你搞清楚,是我妹妹供我读的大学,和你们尚家没有一点关系。”思格打断她的话,冷冷的说。
“你个白眼狼,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没想到你是个狼心狗肺的家伙。”王彩凤带着哭腔喊道。
“哼。”思格冷笑一声。
尚立东害怕俩人再起冲突,忙走上前说:“儿子,不管怎么说,你妈也照顾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不愿意喊妈,也不能直呼其名啊,没供你上大学是爸没本事,不乖你妈。”
“我没妈,我妈早死了。”思格把脸迈到一边,怒吼道。
“你……”尚立东生气的指着思格的鼻子,一声叹气,手指缓缓的放了下来。
“早知道是这样的白眼狼,当初就不应该对你好。”王彩凤嘟囔着说。
“以后这个家我不会再回来了。”思格站在屋子中央,坚定的说,“我已经答应了思成,两年后给他凑够结婚的彩礼钱,也请你们到聂家把我妹妹的婚事给退了,我……不同意。”
王彩凤的头微微扬了起来,眼神里全是惊讶,“你开什么玩笑,我儿子为什么要2年后才能结婚,到时候好姑娘都没有了。再说,她尚忆梅总是要嫁的,那嫁到自己父母家总比嫁到外人家要生活的好些吧。”
“儿子啊,你妈……你阿姨说的有道理,忆梅从小在我们家吃了不少苦,往后嫁到聂家,有她父母关心,可比在我们家过的好多了。”
“忆梅要嫁的可是聂程!聂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知道吗?”思格走到父亲面前,一字一句的说,“你口口声声说你爱忆梅,她比亲生女儿还亲,撇开她童年的噩梦不说,哪有父亲逼着女儿嫁给一个痞子的?”
尚立东惊的转过头,整个人都呆了,“你……你是说聂程他……”他瞪大眼睛,摇摇头,自言自语的说:“不,不可能,我尚立东的种我知道,不会是那种你说的痞子。”
“我暗中跟踪调查过他,他吸毒。”思格低声说,他也不愿意相信,自己亲生弟弟会变成这样。
“你说什么?”尚立东的眼中闪烁着绝望的泪水,“是我害了这孩子,是我呀!”
“你不光害了聂程,你更害了忆梅!”思格扯着嗓子,愤怒的吼道。
“聂家有钱,就聂程这一个儿子,惯坏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吸毒怎么了,不照样可以戒嘛。”王彩凤扶着思成在床边坐下,无所谓的说道。
“退掉忆梅的婚事。”思格看着父亲,用命令的口吻说。
“不行!”尚立东刚想点头,王彩凤忽然站起来,厉声说,“这个家还轮不到你说了算,忆梅的婚事已经和聂家商量妥了,十万块的彩礼,不能退!”
“你算什么东西。”思格鼻孔微微一颤,冷冷的说。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我还不信了,忆梅不同意,你们谁敢强迫她!”
“好了,都别争了。”尚立东的眼泪从眼角流淌出来,望着王彩凤,乞求道:“彩凤,算我求你,如果思格说的是真的,我们就别勉强忆梅了,这孩子从小吃了不少苦,大了不能再……”
“你给我闭嘴,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王彩凤吼道。
尚立东叹息一声,看着思格说:“儿子,聂家毕竟是忆梅亲生父母家,你再打听打听,我相信,你弟弟不会变坏。”
“今天,我算是彻底看透了,尚立东,以后这个家我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妹妹的婚事,没有我的允许,我看你们谁敢包办!”思格说完,砰地甩开房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