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桥头,仲离遇到魔君。
“姐姐还好吗?”仲离是妖后伯琰的弟弟,姐弟情深,只是他为人散漫不羁,要不是伯琰身体不好,他才不愿当这个妖皇。
“只是依靠我的力量勉强不死而已。”魔君苦笑一下,换了话题,问:“你来找鬼王是为什么?”
仲离犹豫了一下,如实说了:“是锦年。”
芃桓脸上略过一丝讶异:“难道她没有魂飞魄散?”
仲离眼里渐渐迷上一层水雾:“明烨保下了她一缕幽魂。”
生死殿中,鬼王面色哀伤,对魔君说道:“令公子有恩与我鬼界,我自当保护他的魂魄,请魔君放心。只是该受的磨难却不能少。”
而面对仲离交给她的琉璃珠,鬼王久久沉默着,仲离等得心焦。终于鬼王开口道:“只剩下一丝魂魄,不能再去轮回之井了。”
“还请鬼王再想想别的办法。”
鬼王却说起了胡寞:“魔少君亦妖亦魔,兼习人界修仙法术,若再历我鬼界轮回之井,他日觉醒后必成举世无双之人。只是他轮回要经历三生三世,受人间八苦、四百四病难,他人不可出手相帮,这都是规矩。”
仲离心中一动,问:“敢问鬼王,明烨被罚下诛仙台,月枝堕入人间,他们可要守轮回的规矩?”
“诛仙台来的自然守天界的规矩,直接堕入人间的恐怕谁也管不着了。”
仲离嘴角挂上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鬼王心照不宣地报以微笑:“二位随我一同送胡公子一程。”然后带着二人来到轮回之井,把胡寞的魂魄送入轮回。
“听说妖界有宿体术,大概和鬼界的附身法差不多吧?”鬼王闲聊一般问仲离。“应该说,宿体术更高明些。”仲离心中最后的疑团被鬼王解开,他笑着告辞,要赶紧送锦年去人间。
月枝堕下九重天,被贺云若虚救下,带去竹林休养。偌大的南山,古木参天,奇珍异草,灵气所聚。贺云和若虚踏遍千山万水,寻来灵丹妙药替月枝疗伤,百年间不知费了多少心血,终于治好了月枝,封闭的五识逐一打开,可是却口不能言,不记前尘。
贺云不让月枝离开紫竹林,可日子久了,周围的一花一叶一鸟一兽都被月枝挨个起了名字,那一成不变的春花秋月夏云冬雪让她倍感无聊。若虚怕她胡思乱想,给她找来好些书读,还教她琴棋书画,贺云仍然忙着想法子治她的哑。谁成想书读多了,心就野了,月枝对外面的世界越发感兴趣,竟然偷偷跑出紫竹林,跑到浔阳江边玩耍。
那是月枝第一次看到滔滔江水奔流不息。长风万里,层峦叠翠,一江如练,眼前壮阔的景象让久居竹林的月枝大为震撼,她久久伫立江边,听着风声、涛声、松声,只差手边有一张琴,将这声声入耳的音色倾泻而出。
说来也巧,江神近日偶得一宝月影瑶琴,可是风雅的江阆宫里竟无人能弹。而此时,藏于异钰坊中的月影瑶琴竟然凭空消失了,江面白光一闪,月枝怀里竟然是一张七弦琴。月枝惊喜莫名,立刻奏上一曲。琴声先是雄浑、再深远、而后空灵,奏尽了浔阳江的朝云暮雨。泽源君被琴声吸引,出来看时,竟是故人。那场天魔之战震惊六界,江神得知锦年的死讯也是悲恸不万分,今日遇到月枝,不免又为锦年掬一把相思泪。他忍住哽咽,温言道:“宝琴通灵,今日终于觅得知音,乃其幸也。请姑娘拿去吧。”月枝以为遇到了仙人,如获至宝抱着琴回到竹林,却吓坏了贺云和若虚。
“姐姐你这从哪里弄来的?”若虚上上下下打量这张琴,看来宝贝来头不小。月枝这才惊觉自己私自下山的事情败露了。贺云自然没给月枝好脸色,乖巧的月枝也着实老实了好些天。
可是外面的风景总是伸出撩人的小手,拨弄月枝敏感的心弦,她终于忍不住又偷跑去山北。这山北是淮南王常来打猎的地方,夏季正是野兽出没的季节,淮南王请了当朝第一红人韩嫣来此游猎。
不远处有只漂亮的梅花鹿,皮毛泛着油光,韩嫣一箭射出,梅花鹿却先被惊跑了。他这才注意到,一个身材娇小的白衣少女在一旁扔了块石头赶跑了鹿。韩嫣骑马上前问:“姑娘为何吓走我的猎物?”月枝局促不安地抬起头,四目相对的瞬间,有似曾相识之感。
韩嫣见她没搭话,又问:“你是谁家女儿?为何躲在这里?”月枝摇头,示意她不能说话。“原来是哑女。”韩嫣回头看见仆从正往这边来,他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调转马头,不再追问。月枝看着他的挺拔的背影,一种说不出的感情在心底弥漫开来。
回去以后,月枝常常发呆,脑海里韩嫣的身影总是挥之不去,她又偷偷跑去山北几次,却没有碰上他。思悠悠,恨悠悠,恨到相见方始休,月枝决定去找他。贺云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到,命运使然,月枝必定要踏入那万丈红尘。
长安城里,月枝流连于集市上,忽听得一阵马蹄声传来,月枝没来及闪避,就听头顶一声马嘶,一个声音问:“姑娘有没有伤到?”
月枝恍惚地抬起头,不知为何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韩嫣登时愣在那里。
“大人!”后面跟上来的仆从战战兢兢喊道,上大夫是皇帝跟前的红人金贵得紧,侍奉他可不敢出丝毫差错。
“姑娘莫哭,可是伤到了哪里?”韩嫣见她流泪不止,温言相劝。
月枝如梦初醒,不知自己为何失态。韩嫣亲自下马扶起月枝,细细地看了她的脸:“姑娘好生面熟,我们可曾见过?”
月枝点一点头。
“你是山上的哑巴姑娘?”
他记得她!只这一点就让月枝心中雀跃不已。可是韩嫣并没有别的表示,利落的上马,对侍从道:“替姑娘请个大夫瞧瞧。”然后一夹马肚,绝尘而去。
侍从扔了些银钱给月枝,随韩嫣往未央宫奔去。
月枝没去捡钱,愣愣地看着马蹄腾起的烟尘,突然就迷了眼。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几个小孩子,笑着闹着捡起地上的钱,还七嘴八舌地议论:“今日没有金丸,捡些钱也好。”
孩子们一边捡一边唱:“苦饥寒,走长安,见韩嫣,逐金丸……”
狩猎之日,韩嫣回到淮南王府就接到刘彻快报,说是李广将军被匈奴俘获,让韩嫣速速回长安商议,而今日不知又为何事匆匆召见他。
宣室殿里,刘彻紧锁眉头坐在案前,见到韩嫣便说:“一个月前报李广被俘,朕匆忙召你回来,昨日又接信报,说他逃了出来。”
刘彻生性多疑,担心李广已被匈奴利用,而无端猜疑又怕伤了老臣的心,韩嫣了解刘彻的心思,说到:“李广将军足智多谋骁勇善战令匈奴十分忌惮,此番能死里逃生也是天佑大汉,陛下待他应如往常一般,但是战败之罪不能不治。”
“唔。”刘彻摸着下巴,满意的点着头,微笑着问:“弓弩改造进展如何了?”
韩嫣近日潜心研究匈奴的兵器和阵法,此时便拿出亲自绘的弓弩改造图样,给刘彻详细解释。韩嫣对弓弩的改造使得弩机力度更大,弓箭射程更长,深得刘彻赞赏,二人秉烛夜谈直到深夜。
仲离坐在梁上,看二人亲密无间,醋意顿生,颠着琉璃珠自言自语道:“唉,相见争如不见。你过得倒舒坦,我却可怜,净为他人做嫁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