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看到“添荫药坊”那块匾额下的维族姑娘的时候,我恍然间惊愕了一下,真的是太漂亮了,当时我的脑子里立刻出现了粉腻酥融和气若幽兰两个词,但很明显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竟然在她的身上契合得如此完美,说白了就是她既具备妖艳的身容,又具备清丽的气质,这种能够同时驾驭两种感觉得女人之前我也认识一个,那个因为我被伤害的陈白鹭。
我曾一度认为白鹭和眼前这个姑娘已经是祸国殃民的代表了,可后来我才发现,我错得不轻。
经过了几个小时的颠簸,我的残废等级又上升了两个级别,本来我以为磨难都结束的时候,意外又给我来了一记当头棒喝。
我眼睛里现在除了那个维族姑娘之外就只剩下屋子里的那盘红烧茄子了,看都没看就起身推车门,万万没想到,那头叫铁锨的巨犬还趴在我的腿上,我一起身没起得来,前额一下子就撞上了狗头。
我KAO,人脑袋撞成了狗脑袋。
那头叫铁锨的巨犬一点事儿没有,很淡定的起身,竟然还会开车门,然后两头怪兽跑颠颠的就朝秦雒过去了。
我一边扶着额头一边下车,跟着秦雒一起到了门口,小姑娘笑眯眯的对我和周凌厉说道:“我叫阿依慕。”
标准的普通话,一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特别好看。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有点措手不及,周凌厉和秦雒给我撂下后竟然转身就走,临走的时候周凌厉对我说:“老板有交代,没有他的允许,你不可以离开这片山区。”
什么?
秦雒也说:“你不必担心,这里是余家的势力范畴,任何人接近这片山区三公里之内都会被清离。”
张月夔,你到底在搞什么!
我看着那辆越野吉普绝尘而去,然后在看看一旁笑得花枝乱颤的阿依慕,气得的我有些精神错乱,这还不算完,小姑娘又补了一句:“你跟月夔哥说的一模一样,傻乎乎的。”
我…………
山东烟台的那个小型庄园里,张月夔坐在后府的一间会议厅里,围着桌子的还有几个人,徐西渑,龙骧,龙图均在其列。
龙图说道:“三天前,我们的前哨在河南发现了那个叫郭陨符的男人,当时他在驻马店境内的遂平,一天后他就到了西安,不过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应该没有找到张月羊的确切行踪。”
张月夔听完后并没有任何放松的表情,只是略微点了点头,龙骧见张月夔放心不下,于是说道:“陕西全境几乎都有余家的眼线分布,而且白水和铜川相距不足一百公里,一旦有突发情况,余家西安和白水的人马可以在两个小时之内抵达铜川。”
张月夔听完后并没有说话,其实他不仅知道这些,他还知道,即便刘雨燊发现了张月羊的藏身地点,他也不敢贸然深入铜川,因为如果他真的在发现张月羊位置的第一时间进铜川,那么他不仅会遭到西安和白水的东西夹击,而且内蒙方面的鄂尔多斯也会有人动手,到时候,刘雨燊就会被困在西安、白水和鄂尔多斯之间进退不得。
张月羊对于张月夔,就像龙图对于龙骧一样重要。
有一种东西叫做手足亲情。
当然,张月夔做的这一切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阿依慕说的很对,我真的是傻乎乎的。
当周凌厉和秦雒离开后,阿依慕就带着我进了那些看上去六十年代的屋子,没想到的是,屋内虽然没有什么布置,但非常的干净整齐,看得出来,阿依慕是个勤快的姑娘。
我坐下后阿依慕就忙着给我盛米饭,我看着她跑来跑去的忙活,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阿依慕才十六岁,我十六岁的时候还搁初中学校后面翻墙头呢。
吃饭的时候,我想从阿依慕的嘴里套点儿话出来,结果她一句关于张月夔的事儿都不说,不过倒是告诉了我很多关于她的事情。
她其实是一个童养媳,确切来说,她的母亲就是一个童养媳,在她母亲很小的时候就被人从新疆的阿勒泰青河通过贩卖的手段带到了陕西蒲城,被一个地主买回家给他儿子当媳妇,为了只是要个儿子,可是阿依慕的母亲并没有生下男孩,连续两次都生下了女儿,她的大女儿阿依古丽在两岁的时候就夭折了,阿依慕是小女儿,不满五岁就又被转手卖了出去,她的母亲在阿依慕被卖给人贩的第二天就投河自尽,而阿依慕命好,那个人贩到了白水境内被余家的运盐马帮救下,带回了余家。由于当时的封建思想很重,余家很多老人不希望收留一个有如此身世的人在家,于是在阿依慕十四岁的时候就被安排到了这间药坊,跟着一个老先生学习中医中药。
我没有想到她的身世会如此坎坷,更没想到的是经历了这么多她依旧如此乐观。
我问他会不会为自己的身世难过,她说难过又能怎么样,不还得活下去么?
相比于阿依慕来说,我已经算不错的了,起码不会被人卖来卖去。
吃过晚饭之后,阿依慕忙着收拾碗筷,我这身上还有残疾就没帮得上忙。
阿依慕忙完后就端着一个小药箱过来,说是给我换药,我将信将疑的问:“你真的可以么?”
阿依慕小嘴儿一嘟,一边给我解绷带一边说:“我十四岁就开始学中药了,不然你以为我在这药坊里就是个烧锅炉的啊?”
我突然想起来,问道:“你既然是跟着一个老先生学,那怎么没见那个老先生呢?”
阿依慕给我换完药,把东西都规整好,对我说道:“我师傅一年前就离开这里了,他说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临走前还给我留了一本《药草本经》和一副针灸,让我好好学呢。”
我撇了撇嘴,心道,感情你拿我临床试验呢!
阿依慕从柜子里抽出一本破烂得都快散架的书递给我说:“诺,这就是那本《药草本经》。”
我躺在椅子上,一只手接过那本书,并非我没有礼貌,另一只手吊着呢。
真是破得可以,封面都没了,装订的麻线也烂了好几根,这老师傅够能布摆的,我随口问道:“阿依慕,教你中药的老师傅叫什么名字呀?”
阿依慕回道:“他叫徐南棾。”
我差点没从椅子上弹起来,跟阿依慕又确认了一遍,当我第二次听到徐南棾三个字的时候心里想到,张月夔啊张月夔,你肯定还憋着一万件事儿没告诉我。
在我离开张月夔书房之前,徐西渑身前那个巨大的茶海上就刻着两个字,南棾。
而且用的是古隶书,据我所知,中国历史上使用隶书最多的两个时期,一个是汉代,一个是清代,汉代承袭秦朝的隶书举国沿用,而清代则是碑学复兴时期隶书盛行。
我赶紧翻开的那本像是从垃圾堆里淘出来的破书,一看,果然是汉代的古隶书。
妥了,这个叫徐南棾的人保不齐就是东汉时代的人,最不济也会是东晋或者十六国的人,而且跟这个人跟徐西渑肯定有所关联。
徐南棾,徐西渑,难道?
我没再往下想,脑细胞死得太多了。
一千多年的书了,怪不得破烂成这样,这纸差不多得和蔡伦一个岁数,这老先生能保存下来也是不容易。
阿依慕见我反应如此之大,问我是不是知道他师傅去哪儿了。
小姑娘,你太看得起我了,我从东海上捡了一条命回来,到现在才知道张月羊那个活了一千多岁的狗头军师还有个不知是兄弟还是师兄弟的人,现在你问我那个老妖怪的去哪儿了,我问谁去,问张月夔?省省吧。
阿依慕见我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跟我说早些休息,屎蛋儿,然后就憋着笑就起身回屋了。
屎蛋本是一种药草的俗称,可这一句不经意的调侃让我我瞬间想起了,曾经有个人也这么叫过我,看她的背影,真像是我很久未曾谋面的一位故人,即便仅仅是像。
我吊着断了一半的胳膊,费劲巴拉的往阿依慕给我安排的屋子走,突然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声,我一点开锁屏就看到一条碰动了我全部思绪的短信,上面就写了的四个字。
你还好么?
我蓦然的转过头,看着还没走进房间的阿依慕,心里突然乱得像是被一颗石子打碎的静湖。
阿依慕的意思是月亮的女儿。
房间外的月光顺着窗户掉进了屋子里,在那床红色的被子上包裹了一层森凉的光晕,就像是妖艳和清丽并存的阿依慕一样。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