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大,何以为家?天下之大,俱以为家。江湖儿女,处处可为家。君不见,古道荒野起坟茔。君不见,山涧河川白骨森。埋骨处,就是家。
莫道带着三人离开了晋州城,也不知道朝哪儿去。胯下的马没有方向,驮着没有方向的人,漫无目的地奔跑。
直到再也看不见晋州城。几人勒马挺立,道路在此,分成了两叉。
右侧道路,两旁芳草萋萋,只能容下一车一马通过。左侧道路,宽阔平坦,往来车马早将路旁野草压得抬不起头来,全都平贴在地面。
“莫叔叔,这条路通到哪儿?”苏萱指着左侧宽阔的官路问,根本不考虑右侧的路,因那是一条伤心路。
“哦,那是通往大夏都城大梁的。”莫道回道。
“啊?这条路就是去大梁的啊!难怪这么宽。不知道大梁城的路是不是也这么又宽又平。”终究是少女心性,抵不住神都诱惑,向往之情溢于言表。
再看莫锋也怔自出神,怕是也被这大梁城把魂勾到了九霄云外去了。莫道当下有了主意。
“嫂夫人,右边的路暂时不能走,我看,就顺着左边的道走吧。正好我顺路去拜见一位前辈。你看?”莫道转脸征询苏夫人的意见。
苏夫人本想去亡夫坟前祭拜一番,但又怕遇到城主府的人。正思索间听到莫道问话,“啊”了一声,也就不在奢望,连忙点头称好。
一路风尘仆仆不在话下。
这日清早,莫道四人远远看见一堵巍峨城墙耸立在茫茫原野,那便是大梁城无疑了。此时骄阳初出,大雪覆盖下的大梁城被阳光一照,荧光闪闪,妙不可言。亭台楼阁,高楼庙宇更似精心雕琢,飞梁画栋,美轮美奂。大梁,这座耸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城,在岁月的消磨下仍旧焕发出勃勃生机。
不只是苏萱看得呆了,其他几人也被眼前的城市震撼当场。苏萱哪里还有一丝车马劳顿的样子,张开双臂,向着大梁城策马飞奔。好给这偌大的大梁城一个热切的拥抱。剩下三人也不落后,纵马跟上。
待及进城,几人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神京’,什么叫繁华。
满眼红砖绿瓦,更有白雪覆盖。晨起的炊烟袅袅,将大梁城装扮得烟雾缭绕。城中位置,更是金光闪闪,宫殿楼阁直插云霄,此间美景多如牛毛,不胜枚举。
再观道路两旁,各色商铺招旗迎风飘扬,五彩缤纷,飘飘摇摇,好不喜庆。闭眼提气,酒香,茶香,饭香,各种香味杂糅到一起,闻上一口怕是再也不愿回家吃饭了。张耳倾听,商贩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迎来送往声,声声不绝,热闹非凡。
身边各色行人往来穿梭,摩肩擦踵,挥汗如雨。肤色有白有黑。人有高矮胖瘦,青少年有之,耄耋之年亦不在少数。高兴者有之,伤心者亦有之。有人趾高气扬,有人低声下气,世间所有人都能在这找出自己的影子。四方往来车马粼粼不断,川流不息。好一个人间繁华处,帝王将相府。
莫道四人在城中随人流涌动,正巧到了一处客栈。当下就在此要了上房,暂且住下。
晌午十分,客栈做好酒菜。四人坐了一桌,吃喝起来。
“知道么?包大人又铡了个贪官!当真是大快人心啊!”一个青衣纶巾书生在对同桌其他几个学子说道。
“包大人?哪个包大人?”对面一个显然是偏远处来的学子问。
“还能有哪个包大人?当然是包龙图包青天了!”……
莫锋竖起耳朵听他们聊天,不由好奇,包青天是何许人也,怎么大家都在问。
“叔叔,你知道包青天吗?”莫锋只能问莫道。
“知道,当然知道。”莫道咽下口中的菜,缓缓道来:“这包青天我自然知道。我告诉你,他可了不得了。”
“这个包青天出生时,天降祥瑞,地涌金莲,仙音袅袅。眉心天生伴有月牙印记。”
“我曾听说,包青天的月牙印记是他的第三只神眼。现在神眼还未张开,就有莫大神通。上能窥伺九天之秘,下能端详九幽之辛。若是神眼一开,能看透古往今来所有事,你说厉害不?”
“更厉害的当属他的三口铡刀了。一曰龙头铡,可铡皇亲国戚,凤子龙孙。一曰虎头铡,可铡贪官污吏,祸国奸臣。最后一个是狗头铡,可铡土豪劣绅,恶霸无赖。别小看这三口铡刀,死在铡刀之下的恶人不计其数,而包大人且不沾因果,不受业力之炙。”莫道侃侃而谈,莫锋和苏萱母女早听得入神了。
“对了,锋儿。我上次和你说你可以选择兵器练习了,你想好没有用什么兵器没有?”莫道打断出神中的莫锋问。
“想好了,我想用刀。”
“你可知道刀是最难练的?最难有所成就的?你不想学其它的?”
“就学刀。”莫锋斩钉截铁回道。
“好,好,好!”莫道情绪有些激动。连道三声好。
饭毕,留在客栈实属无趣。苏夫人要带苏萱去买些贴身衣物。莫道叔侄便也离了客栈。
“叔叔,咱们这是要去拜访您说的前辈?”莫锋好奇,叔叔什么时候认识了京城里的人的?
“嗯,正是。他与你父母关系匪浅,你可不要失了礼数。”莫道安排道。
“与我父母关系匪浅,那他一定见过我爹娘喽?”莫锋有些激动。
莫道听后也不做回答,也不言语。二人询东问西,来到一处府邸前。
红漆府门不是很气派,正当中牌匾上写着‘包府’二字。门口也无兵勇守卫。在这偌大的京城实在是不够体面。
“铛铛铛”,莫道轻叩铜狮门环。
少顷,“吱纽”一声府门打开,从中走出一穿灰衣麻布的老者。那老者见门前一大一小两个陌生人,开口问:“不知二位如何称呼?来此所为何事?”
“哦,我与你家大人有些旧情,这娃是我侄儿。劳烦老伯通禀一声,就说是晋州‘一道岭’习刀之人前来拜访。”莫道上前与老人回话。
老者没有听过什么‘一道岭’,也没细究,转身进府通禀去了。
片刻时光,老者头前带路,身后跟着一个身穿蟒袍,脸如黑炭的男子。只见那男子宝相威严,眉间似有弯月升起。
“你说你二人是从晋州‘一道岭’而来?”那人嗓音似炸雷。
“是,正是。请大人明鉴。”
那人盯着莫道伤疤遍布的脸,想从中发现点蛛丝马迹。
“既然如此,你二人就随我来吧。”说罢头前先走,莫道二人跟在后面。
“叔叔,他不会就是你说的包青天包大人吧?”莫锋不敢相信问道。
“这位小哥真有趣儿,谁不知道我家大人就是包青天啊?还须问么?”灰衣老者听到莫锋的话,不待莫道回答,自己先乐呵呵的接上了。
“啊”莫锋确定自己的猜测后仍旧不敢相信,人们争相传颂的包大人就是刚才那位。这…这也太黑了点吧。莫锋暗想。
包大人府邸不是很大,院中所有建筑尽收眼底,没有亭台水榭,九曲回廊。看上去清新自然,三三两两的几个用人在院中各司其职。
院子不大,包大人带着二人进了书房,下人敬上茶水果脯,便被包大人打法出去了。
“你真是从‘一道岭’来的?你果是习刀的?”包大人迫不及待开口问。
“回前辈,我正是‘一道岭’天刀门门下弟子,刀默。我知您与刀门主患难与共,所以才来见您。”莫道回答道。
莫锋站在一边听得分明,心中嘀咕:“什么‘一道岭’天刀门啊?我怎么没听叔叔说过?对了,莫道叔叔怎么又说自己是刀默了?”
“哦?”包大人显然是没有料到。“你是天刀门弟子?那你可知当年发生了何事?你们刀门主呢?”包大人连连追问。
“刀门主可能已经死了,我也不敢确认。此来正是希望您能开神眼查探一下。”刀默用希冀的眼神看着包大人。
“唉,事关刀兄,我怎能没查探过?每当我睁眼查探,眼前总被一片迷雾遮挡,什么也查探不到,冥冥中似有天意干扰。”
“你旁边的这位小哥是?”包大人突然想起莫锋,于是问刀默。
“锋儿,你过来,给你包伯伯跪下磕头行李。”刀默对莫锋说道,随后有转过脸来对包大人说:“前辈,这孩子便是门主之后,刀锋。”
包大人显然不知道刀锋的身份,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正在跪地磕头的莫锋却听得清清楚楚,当下愣在地上。
“你说他…他就是无锋贤弟的后…后人?”包大人这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问刀默。
“正是,当年神算找到门主说我天刀门将有一劫。门主对此深信不疑,便召集众人相应对之法。还未想出办法,门主一举修到了元婴之境。门中上下欢庆三日。就在第三日,天降巨掌,一掌将我天刀门拍成飞灰。”
“我因所修功法与他人不同,所以活了下来。而少门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活了下来,我听到他的哭声响起。便将他抱了起来。”刀默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我抱着少门主在废墟中一边翻找,一边呼喊,希望能有人回答我。可是找了一夜都没有找个一个人,哪怕是尸体也没有。”
“正在这时,有一群不知身份的莫名修士,见我在废墟上,也不说话,上来就要取我性命。我那时只是凝气期五层的小修士,哪里对抗得了。怀着必死之心,抱着少门主一起从山上跳了下去。”
“后来被长风镖局一群江湖侠士救起……”
刀默一边回忆,一边说。包大人和刀锋一直听刀默说完。
此时,刀默早已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