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这天是丁自燮的生日,他在家里宴请宾朋,庆寿呢。一听说太守来拜,这家伙以为太守是来给他贺寿呢,洋洋得意,当着宾客的面儿,卖弄开了:“你看这是怎么说的!我又不是过整寿,怎么烦劳太守亲自来贺呢!也不知是哪个多嘴的,将我的生日告诉了太守,真是的!既承太守美意,不好拂之,待我出门相迎。”说完,迎出门外,众宾客羡慕不已。丁自燮兴高采烈地把吕太守等迎入厅中,躬身一揖:“不才母难之日,因在制中,不便设宴。今有劳太守大人玉趾屈降,不胜惶恐。”母难之日,就是指生日。制中,就是守孝之时。丁自燮和吕太守客气几句,那意思,我正在守孝,不便设宴,所以没请你,你今儿一来,我十分不安,受宠若惊。吕太守听完,斜了丁自燮一眼,此时他是芒刺在背呀!心里说:“就因为你,我这儿都吃了大亏了,三千两银子让人给拿去了,我堂堂太守,都成了人家的阶下囚了,倒霉就倒你身上了!你倒好,没事儿人一样,还有心思在家过生日、庆寿,真是岂有此理!”他心里这么想的,嘴上还不能这么说,他也不知道今儿是丁自燮的生日啊,所以冲丁自燮一拱手,勉强应付了几句:“小弟不知年兄华诞,失礼得很!我今日登门来访,是有几句话要和年兄说一说,不知方便否?”丁自燮笑了:“有什么话,您派人来说一声就行了,何必屈尊亲临呢?别的不说,有一件事,我可得提醒您一下儿:李俊的案子,大人应抓紧落实,以免夜长梦多,对他这样的顽固不化之徒,不要留情,得好好收拾收拾,他才会老老实实答应咱们的条件。”李俊、费保、狄成三个人扮成衙役,肋下挎刀就站在吕太守身后呢,丁自燮不认识啊!要知道李俊等人在这儿,给他六个胆儿也不敢说这个呀!
李俊兄弟三人一听丁自燮这话,当时气得火撞顶梁门,那真是气炸连肝肺,锉碎口中牙。他们再也忍不住了,李俊上前“嘭”一把,揪住丁自燮的脖领子:“你这黑心的狗贼,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你家李俊爷爷给你送银子来了!”这时,费保和狄成抽出肋下腰刀,拍在丁自燮左右肩头上。丁自燮打死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手儿,他哪见过这阵势呀!这小子吓得面如土色,上牙直磕下牙。他看看吕太守,那意思:这是怎么回事儿啊?吕太守眼皮一耷拉,心说:“看我没用,我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丁自燮一看吕太守不理他那茬儿,又看看李俊他们,哆里哆嗦问:“列位,别误会,这,这是何意呀?”李俊听他说完,一瞪眼,冷笑一声:“误会?误会不了!这是何意?是何意,你比谁都明白!你这祸国殃民的强盗!尔霸占太湖,私抽百姓渔税,还设计擒拿我等,诬我再次谋反,构陷不成,又要勒索银两,真真着实可恶!今日当着太守的面儿,你要给我讲说明白,否则,决不轻饶!”李俊双眼都冒了火了,他气恨交加,恨不得一刀,宰了这小子就完了!丁自燮一看来者不善,他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了,心说:“我招惹李俊干什么呀?这可倒好,眼看小命儿难保!嗐,好汉不吃眼前亏,大丈夫能屈能伸,我说点儿软乎话吧!”想到这儿,丁自燮“扑通”,双膝跪倒,冲李俊施礼:“好汉息怒,在下虑事不周,多有得罪,罪该万死!但望好汉高抬贵手,饶了在下性命,足感厚恩!”李俊一看他那样儿,软下来跟烂柿子似的,是又好气又好笑:“哼,我们不要你的命,只想扒下巴山蛇的皮,出口恶气!”丁自燮一听,出了一身冷汗:扒皮跟要命那不一回事儿吗?这些人说得出来,做得出来呀!自己还得苦苦哀求!“好汉饶命,有话好说。请手下留情,法外开恩,在下知错了!”说完,一个劲儿磕头求饶,脑门子都磕起了一个包!为了活命,怎么都可以呀!
这时,乐和走上前来,和丁自燮说:“你这害民贼!我们要杀你,就如同杀猪狗一样,但是怕玷污了我们的刀!饶你性命不难,只要你答应我们三件事,便可饶你!”丁自燮听乐和这么说,眼前一亮:“好汉请讲,是哪三件事呀?慢说三件事,若能饶我,就是三十件我也答应!”“你听着:你做官以来贪没的赃银和平日诈取的钱财,共约有多少,从实报来。如若隐瞒不讲,就将你碎尸万段!”丁自燮这会儿顾命要紧,倒挺老实,实话实说:“不瞒好汉,我手里的钱不多,约有十余万两,有账簿在,绝无半点儿虚言。”乐和说:“好,账簿我就不看了,我相信你的话。这笔钱,我们分毫不取。今年常州欠收,百姓缴不起国家赋税,你把这些银子充入国库,代阖郡百姓缴了今秋的田赋,怎么样?”“是、是、是!”丁自燮连连点头。乐和叫丁自燮命家人把银子搬到厅堂。然后,乐和和吕太守说:“太守大人,你叫书吏写下百十张告示,四处张贴,晓谕百姓,就说今年秋季的田赋,丁乡宦代大家缴纳了。”“好、好、好,我马上就办!”吕太守叫书吏立刻照乐和说的下去安排。乐和扭过脸儿来又问丁自燮:“你家中仓内现有多少米谷啊?”“有三千多斛。”古代以十斗为一斛,后来又以五斗为一斛。乐和说:“你把这些米谷,分与附近的贫民、佃户,因为这些粮米都是你一向盘剥他们得来的,还分给他们。这是第二件事。第三件:不许将太湖霸占为你的放生湖,大小渔船,凡以往抽过税的,都要加倍退还。从今以后,你要改过自新,不可再为恶一方,鱼肉百姓,如不知悔改,我等必取尔项上人头!”丁自燮这会儿都快瘫那儿了,对乐和提的条件,他是满口答应。乐和又看了看吕太守:“太守大人,你回去之后,也要痛改前非,做个好官,上报朝廷,下安百姓,若重蹈覆辙,也决不轻饶!我等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梁山好汉是也。我叫乐和,我们专除贪官劣绅,扶危济困,替天行道。”吕太守吓得又出了一身冷汗:“好汉放心,下官定好自为之,爱惜百姓,造福一方。”“好吧,还得有劳二位送我们回去。吕太守,你手下的人不可紧跟。”“是、是、是!”吕太守和丁自燮乖得跟小羊羔似的,叫干什么就干什么。就这么着,倪云、高青挟持吕太守,费保、狄成揪着丁自燮,回到船上,扬帆扯篷,直奔消夏湾。等走了约有一半儿的路程,乐和命人将吕太守和丁自燮,扔在了一处类似于小小岛的地方,然后乘风而去。
吕太守和丁自燮让人扔下之后,老半天才惊魂稍定啊。等缓过劲儿来,二人是互相埋怨。这亏吃得太暴了,这不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了,这蚀了一缸米了!眼下二人心里窝火,还不敢怎么样,二人知道,梁山的人,说到做到,惹恼了他们,小命儿难保哇!没办法,只好暂时忍耐吧!俩人呆了一个多时辰,吕太守手下的衙役们,才驾船来接他们。乐和不是不让他们跟紧了吗?这些位真听话,谁也怕找麻烦,引火烧身啊。吕太守和丁自燮灰头土脸的,就好像打败的鹌鹑、斗败的鸡,低头耷拉甲地上船回去了。
乐和、李俊等人回到消夏湾。童威告诉李俊,是乐和用计解救的他们三人,李俊是连连致谢:“多亏乐和贤弟,才救得愚兄出来,自家兄弟我就不多加客套了!贤弟是如何来到此处的呀?又是怎样挟持的太守哇?”乐和就把自己的经历,以及如何赚太守、救大家和李俊从头至尾细说一遍。至于惩治巴山蛇,李俊等在场,就不用说了。李俊听完,朗声大笑,他冲乐和双挑大指:“不料想贤弟有此奇谋,这一下儿吕志球和丁自燮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哈……”乐和说:“兄长过奖了,小弟也是救兄心切,情急之下逼出来的主意。”李俊一咬牙:“只可惜呀,让丁自燮逃过一劫,我真恨不得一刀宰了他,方解心头之恨!”乐和安慰李俊:“那丁自燮就好像当年害宋公明的黄文炳一样,若杀了他,倒便宜了这家伙。此人贪婪吝啬,钱财对他来说,如同身上的骨肉一般,如今,我们将他搜刮来的钱财分发一空,他必定苦不堪言,胜似千刀万剐。而且,又叫他替贫民百姓缴纳了秋赋,分了粮米,开了渔禁,赔偿渔税,做了许多美事,也算是平衡一些吧。杀了他容易,可人命关天,他是守制的官员,我们又不想和官府为仇作对,我想,这样教训他一下儿,打到他的痛处,让他今后心有余悸,不敢妄为,也就是了,不知小弟之见,兄长以为然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