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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鬼脸儿相州遇杨林

杜兴会乐和,没怎么着,为什么被人给捉起来了呢?原来呀,阮小七杀了张干办,济州申文到枢密院,然后,又有登州申文说孙立、孙新、顾大嫂、邹润等结连统制栾廷玉,杀了杨太守,攻破登州,劫了钱粮,啸聚登云山造反,而且这些人都是旧日梁山同伙儿。蔡京、杨戬闻报大惊,立刻上奏天子,行文各州县:“凡系梁山泊招安的,无论居官罢职,都要收管甘结。”这是什么意思呀?就是说,凡是梁山被招安的旧部,不管你现在当官还是闲居,都要写出保证书,保证与阮小七等人没有同谋。命令传下之后,有人就说了,乐和乃是孙立的内弟,也是梁山一党,应找王驸马要人。乐和很乖巧,他一听到风声,立刻意识到不妙,所以趁人不备,溜出驸马府,远走他乡。开封府尹亲自拜谒王驸马,说是奉圣命找乐和,孙立是他姐夫,孙立重新造反,一定与乐和有勾连。王驸马知道乐和逃走了,他不能明说,只好和府尹编瞎话:“乐和先前是在我府中,因为我见他没眼力劲儿,把他打发走了。如今,他在哪儿,我也不知,如果他回来,我立刻将他押送开封。”驸马爷那得罪不起,府尹不便多说,只好作罢。谁知道杜兴这倒霉蛋儿前来找乐和送信,虞候稳住他,然后报与王驸马,王驸马一听:此人来得正好,把他交给开封府,自己就脱了干系了。所以,把杜兴送到开封府衙。杜兴冤下大天了。他在牢中懊悔不已:“你说这怎么办呀?平白无故,自己摊上这倒霉事儿!这怎么脱身呀?如今关入死牢,想跑都跑不了!”没办法,杜兴只好使银子活动,这玩儿钱能通神,他央求狱卒找客店的店主王小山,请王小山派人去独龙冈下李家庄找李应,叫李应快来搭救自己。幸亏杜兴手头儿有钱,买通了狱卒,狱卒们不为难他,他在狱中也没受什么罪。

过了些天,李应派人来京回复杜兴:“枢密院行文到济州,凡是梁山旧人都严加约束,不能进京,只好多用金银,上下活动,争取减刑。”李应叫杜兴暂且忍耐,不日便有分晓。事已至此,杜兴也只好等待。果不其然,李应这银子起了不少作用,他手下人上下打点,各级大小官吏都得了好处,就把杜兴由重判轻,最后下了批文,说:“乐和逃逸在前,杜兴寄书在后,实系并不知情。但因与叛党相识,着即刺配发落。”其实,这个罪名很牵强,但对杜兴当时的处境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开封府尹当堂宣命,将杜兴杖脊四十,刺配相州。这相州在哪儿啊?就是今天的河南安阳一带。可怜杜兴啊,被戴上七斤半重的铁叶枷,由两个差役押着准备上路。杜兴请求先到王小山的店中去一趟,二公人答应,来到王小山店中。王小山把杜兴的金银交给他,杜兴拿出二十两银子送给两个公差,三个人在店里饱餐一顿,然后辞别王小山,够奔相州。

非止一日,这一天三个人到了相州。公差投了文书,太守给发文批回,公差完成任务,回转开封。杜兴呢,被安置在牢城营内。杜兴还不错,自己住一单间儿,到了房中,杜兴二话不说,先送给差拨十两银子,然后,取了二十两送给管营。管营命人把杜兴带到厅堂,他看了看杜兴说:“太祖武德皇帝定下律令,凡配到囚徒,先打一百杀威棒。今看你脸色蜡黄,想必是路上得了重病,权且记下这一百棒吧!”说完,管营交待差拨,让杜兴看守天王堂,也就是烧烧香,扫扫地,又清静又轻松。这都是银子起了作用啊!杜兴也会办事儿,分派差事后,他出钱置办酒席,宴请差拨和合营人役,请他们多加关照,差拨等连连应承,皆大欢喜。

那管营姓李,名焕,东京人氏,年纪六旬,是个忠厚长者。他见杜兴很能干,性情豪爽,而且又是代人受过,就很喜欢杜兴。管营暗想:“自己没有子嗣,在这儿也没亲戚,何不抬举抬举杜兴,给自己做个梯己人。对,就这么办。”拿定主意,管营就叫杜兴做了自己的亲随。杜兴为人勤快,又有眼力,并且出手大方,不时买些新鲜物件进献管营,管营更加喜欢他了。因此,杜兴可以随便出入內衙,和管营的家里人一样。

管营原配夫人已亡故了,后来续了一房夫人,名叫赵玉娥,是营妓出身。营妓就是随军的**。她年纪不过二十四五,正在妙龄,和管营相差三十多岁。管营年纪大了,又是个厚道人,不会讨小夫人欢心,所以,赵玉娥对管营十分不满,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管营呢,因为二人是老夫少妻,故此事事顺着她,让着她,不和她计较。赵玉娥并不因为管营宠着而心生感激,踏踏实实过日子,她本来就是水性杨花之辈,老管营不称自己心意,她就盯着外面,寻觅猎物。营中差役以及配来的囚徒,她一个也没瞧上眼。欸,如今一见杜兴,她动了心了,她也是饥不择食呀。杜兴虽然人长得寒碜点儿,但身材魁梧,干净利落,又会办事儿,招人喜欢。赵玉娥就在杜兴身上下上功夫了,她有时叫杜兴帮她买点儿东西,有时叫杜兴帮着干点儿活儿,完了给杜兴又是赏酒又是赏饭,对他十分亲热。

杜兴是个直肠汉,没那么多弯弯绕儿,他哪知道玉娥的心事啊!杜兴只当是管营夫妇拿自己没当外人,所以他十分感激,从没多想过。这一天,玉娥叫杜兴上街为她去买绣线,并嘱咐他速去速回。杜兴领命去买线,刚出牢城营,路过营门前一家酒店,这时,店中有个喝酒的客人看见杜兴了,他几步来到店门前,大喊一声:“杜仁兄,别来无恙?”杜兴一听,这声音好耳熟啊。他回头观瞧,只见说话的非是旁人,正是梁山的锦豹子杨林。杜兴一看是故友,忙上前相见。二人来到店中落座,杨林问杜兴:“你怎么在这儿呢?”杜兴就把孙立在登云山叫自己给乐和捎信,开封刺配的事儿简单说了一遍。说完了,杜兴问杨林:“你和裴宣过得怎么样啊?”“唉!”杨林叹了口气:“我们都是耿直之人,因不愿受奸贼的气,所以辞官不做。本想踏踏实实过日子,可谁知为阮小七、孙立等人的事儿,地方官又像盯贼一样盯着我们,被逼无奈,我们又上了饮马川,重操旧业。近日打探到有个有钱的阔少带着两个家人,要到你们这牢城营来,故此我来探个实信儿,刚坐这儿吃了杯酒,就看见仁兄你了,你我兄弟真是缘分不浅呀!”杜兴一听:“原来是这么档子事儿。咱们兄弟好久不见了,今日难得一会,一定要多喝几杯。”杜兴叫小二多上好酒好菜,兄弟二人要痛饮一番。小二认识杜兴,一一照办。两个人喝了一会儿,杜兴说:“我背屈含冤,刺配此处,举目无亲,低头无故,贤弟既然来了,就在营中盘桓几日吧,我们俩也好好叙谈叙谈。”杨林点头:“就依仁兄。”喝得差不多了,杜兴付了账,拉着杨林出了酒店,到绒缎铺买了绣线,回到自己房中:“贤弟稍候,我把绣线交给夫人,马上就来。”“好吧。”

杜兴来到內衙,见了小夫人,送上绣线,玉娥一看他去了这么半天才回来,便假装生气:“我这儿等着用线呢,你倒好,一去去了这么长时间!”“夫人息怒!我在外边儿遇到一个朋友,请他吃了杯酒,故此来迟,望夫人恕罪!”玉娥一听,换了笑脸儿:“我并不怪你来迟,只是你这么大人了,好不懂事!”“哎呀,夫人,在下哪里做得不周,还望夫人指教,我一定痛改!”玉娥脸一红,冲杜兴抛了个媚眼儿:“我对你另眼相待,难道你真的不知?今日趁相公不在,我要你陪我吃杯酒!”杜兴一听这话,心里全明白了,他那脸当时就红了,一直红到耳根子,他连连摆手:“夫人言重了,这万万使不得,使不得!”说着,也不敢看玉娥,低着头,由打屋里跑了出去。把玉娥晾那儿了,玉娥又窘又气,却又拿他没辙。

杜兴回到房中,杨林一看他脸色不好,就问:“兄长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啊,没什么!因回来晚了,被夫人说了几句。”杜兴说了个瞎话。杨林说:“不是小弟我说你,你的罪名不实,是代人受过,不如和我一块儿去饮马川,咱们兄弟在一起,那多快活呀!你何苦在这儿看人眼色、叫人使唤呢?”杨林那意思叫杜兴跟自己逃出牢城营。杜兴摇头:“那可不行!我走了不要紧,官府一定找到李大官人头上,我如今只有耐心等待,他日限满自可出头。再说,那管营对我不薄,待我如心腹,我不忍弃之。只是小夫人处,行事有些令人难堪……”杨林一看,杜兴有难言之隐,一定和刚才脸色不好有关,刚想细问,这时有人来找杜兴,请他禀告管营,说有东京冯舍人来拜。舍人就是宋代对权贵子弟的称呼,也就是公子。杜兴忙去禀报管营。杨林无意中探头向外一看,嘿,这可真是芝麻掉到针眼儿里——巧了!只见院中站立一人,正是杨林跟踪打探的那个阔少爷。杨林怕人家发现自己,再起了疑心,赶忙闪身躲进屋里。杜兴见到管营,说有东京冯舍人来拜,管营笑了:“那是我表侄,快请进来。”杜兴把冯舍人请进来,一打量,不禁暗自称赞:“好标致的小伙儿呀!”见此人二十几岁年纪,中等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面如敷粉、眉如春山、眼似点漆、鼻如悬胆、口赛丹朱,真好像潘安再世、吕布重生。再仔细看,杜兴发现这冯舍人双眼含色,一看就知道是个风流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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