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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玉玲珑初见陈小乙

这边厢,陆小乙挑着卖油担来到了绛珠楼的后门,他伸手敲了敲门,好一会儿才有一四十余岁的婆子打开了门。

陆小乙忙躬身抱拳:“大娘,我是卖油的陆小乙,贵府的徐婆婆昨日说了让我今日来送油。”

那婆子道:“你这么早来敲门,可知道这是哪里?楼里的姐儿们累了一天了,就靠这个时辰补觉,打扰她们你可担待的起?”

陆小乙一听心中了然,急忙递过早已备好的喜钱,边说:“好教大娘知道,我好不容易才接到这么大的生意,心里喜得什么似的,寻思着早早给送来,也能献个殷勤,哪里知道竟扰了大娘,还请大娘原谅了小的。”

那看门婆子看了看手中铜板,心中满意,道:“既然是徐妈妈要的,便跟我来吧。”

说着便引着陆小乙往厨房走去。陆小乙边走边看,只见正前方楼台亭阁,无一不精致,到处鲜花袅袅,薄纱处处,假山重重,绿树森森,顺着小路绕至后厨房,徐婆子迎了出来,笑道:“街市上皆说小乙哥的油好,如今给我们送油,可得送了好的来。”

陆小乙道:“这是今早刚出的头遍油,最是香甜不过,烧菜做糕点都是极好,大娘试过便知,若是不好,小乙定分文不收,若是果然好,还请大娘多多照顾生意。”说着有悄悄递过一个荷包。

徐婆子捏了捏,觉得应是足足二两,道:“如此,便留下这半担吧,此后一个月隔日这个时辰便送了油来。”

陆小乙听了大喜,这绛仙楼乃是金陵最大的青楼,每日里客似云来,今日挑了这一担,竟留下了一半,真是大主户。

徐大娘带陆小乙去账房结了帐,又送他至来时小路旁,道:“厨房里正忙活,我就不送你出去了,这条便是你来的路,可还记得?”听到小乙答记得,她便告辞了。

陆小乙心情畅快,只觉得身上的担子都轻了几分,如今再身处这锦绣堆,只见看花花也好看,看树树也好看,看人人更好看……好看的就像是那花妖现了凡间,只见前方的树上坐着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孩,那裙子如同薄雾一般,长长的裙摆垂下,风吹过,裙摆飞扬,花瓣儿纷纷,她如同要迎风飞走一般。长长的头发如瀑般垂下,更显得她的脸蛋娇小,可她的眼睛又是那般大,那般黑,眉间的妖艳的大红花钿闪着金色的暗纹,陆小乙只觉得是看到了妖精一般。

陆小乙壮着胆子大声问道:“你……是人是妖?”

玉玲珑正遥遥望着院墙之外,想着如何才能脱离这泥潭,被陆小乙一吓,立时无法保持平衡,惊叫一声,不可控制的跌了下去。

陆小乙赶忙向前,双臂一伸,正好接了个满怀,只觉的怀中之人柔若无骨一般。

玉玲珑掉下去的瞬间,觉得心要跳了出来,须臾却并未感觉到疼痛的来临,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被一个陌生人抱在怀里,她一把将人给推开,只觉胸腹憋得就要炸了,开始急促的大喘和咳嗽。

陆小乙这才确定,眼前原来是人,可竟有人能长得如此好看。

陆小乙也知道自己做了错事,道:“那个,姑娘,你没事吧?”说着就想去帮玉玲珑顺气,刚碰上玉玲珑的后背,玉玲珑反应剧烈的拍了开去,结果用力过猛,自己跌倒在地。

玉玲珑这回眼泪终于忍不住了,哗啦啦的流了出来。

陆小乙更加手足无措,见因为自己的原因,害这个小姑娘吃了这么多苦,只觉歉疚难当。

语无伦次道:“都是我不好,我不好,害的你这般,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只是再不敢靠近玉玲珑。

待玉玲珑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止住了泪,这才正眼看陆小乙,只见他身量高大,虽是肤色黝黑却掩不住俊朗相貌,穿着一身短打更显的蜂腰长腿,更难得的是,见到自己,眼中并未有任何淫邪之色,只有满目愧疚。

玉玲珑在男人眼中见过欣赏、赞叹、仰慕、龌龊,却独独未见到过愧疚,不由觉得稀奇。

“你害我跌下了树不说,还害我跌跤到地上,你说如何赔我?”玉玲珑问道。

“这……这……”陆小乙忙把身上的东西往外掏,把刚刚结了的卖油的钱,从货郎那里拿的要单独送给香儿戴的花儿,还有要给宋大娘孙子玩的泥娃娃……林林种种全拿了出来。

玉玲珑见此,问道:“你是开杂货铺子的吗?怎的随身带了这么多东西?”

陆小乙道:“我是卖油的,我有个兄弟倒是货郎,姑娘要是买什么针头线脑,尽管找我兄弟便是,报上我的名号,给你最低价。”

玉玲珑不由好笑,她买这些东西作甚?又觉得一悲,寻常人家的女孩日常用的东西,她竟一样都没有,不由意兴阑珊,拿了那个最不起眼的泥娃娃,道:“这个就算你赔我了。”

说着便转身离开了。

陆小乙见她消失,只觉做了个梦一般,也不知道是怎的出了绛仙楼,掐了自己一把,见没有了泥娃娃,才知道今日里是真的见着了一个无比好看的姑娘。

柳树巷里的人家陆陆续续都开始忙碌,叫卖的吆喝声、你问我答的喧闹声、东家肉铺西家饭铺的切菜剁肉声,以及各种食物的香气,混在春日的阳光里,像是一首的温柔的叫起曲,只见裹在棉被里陈香儿的先是抱着被子打了几个滚儿,毛绒绒的头发从被子里面散了出来,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气,朦胧的眼睛似睁非睁,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呼的清醒起来,突然大声问道:“爹爹爹爹,小乙哥可来了?”

陈忠在门外答道:“你个懒丫头,你小乙哥早担了油去卖了。”

陈香儿不由气急,“爹爹,你怎的这样,我不是说了要你留下小乙哥吗,我有事找他呢。”边说边急忙开始穿衣服。

陈忠看着女儿灵巧猫儿般的从房里跳了出来,只见她嫩绿的上衣裹着白绫绫的裙子,同色的腰带上秀满了粉色的小花儿,头上梳着两个小包包,插着带着银色的绞丝环儿,耳上别着金灿灿的丁香花样小耳坠,可小嘴儿嘟起来正不高兴呢。

陈忠故意板起脸来:“你小乙哥日日都要为生计忙活,你又要让他陪你胡闹甚么?再则,你一日大似一日,可不能再黏着你小乙哥。”

陈香儿一听,一迭声的喊:“就黏了,就黏了,我什么时候想让小乙哥陪我,小乙哥就得陪我,都怪爹爹,就怪爹爹,见不到小乙哥,我就,我就不吃饭了。”

陈忠一听,脸也板不起来,忙哄道:“你这丫头,就知道拿自己的肚子威胁爹爹,好好好,你小乙哥卖完了油就来,到时候你就能见着了。”

陈香儿道:“买完了油得到几时啊,对了,我可以去找小乙哥啊,反正小乙哥的卖油的地方就在那几条街上。”

陈忠这回真的来了火气:“你小乙哥卖油的地方也是你能去的?不许去,在家等你小乙哥回来。”

陈香儿一看爹爹发了火,这回真正的嘴巴撅的能挂油壶,“不让我去,我就不吃饭。”说着转身回到了屋子。

陈忠一听急了,“刚给你买的鸭血汤,趁热喝完了再跟爹爹置气。”

屋里传来一阵“就不喝就不喝。”陈忠无法,只得丢开手去,先去前面店铺招呼生意,家里雇的伙计田三见他出来,忙收回偷看方秀秀的眼睛,假装忙里忙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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