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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千游

第十五章

白云蓝天,长空如洗!

有风,吹动落天乌黑的发丝飞舞,天幕之上,电光明灭,连隆隆雷声,都更加震耳。

第一次离苍穹如此之近,仿佛蓝天之上,闪电之后,有种遥远的怀念。

落天乘着风,手中依然抱着他那块大青石,虽然姿势不是很好看,但落天依然兴奋的不得了。

曾在小庙村的时候,每当落天看到的大雁北去、雄鹰展翅,都是羡慕不已。现在翱翔天宇,处于高空之上,洛风城渐渐远去变小,遥远的百断山脉巨大的影子似乎更加清晰,落天忽然有种天涯海角不过咫尺的豪迈感觉,畅快无比。虽然……中途有几次灵力不稳,差点儿跌下云端,还好有逍遥道人出手,帮他稳住。

大约远离洛风城一百多里左右,房屋建筑突然多了起来,竟是到了一个小镇。小镇虽不比洛风城的繁华,但每隔不远,便有一家酒馆,而且每户人家的门前屋后,都栽植了几棵桃树,想来这便是小镇的风俗。

桃花盛开,酒旗飘舞,遥遥望去,黛瓦白墙都隐在了一片粉红花海下,别有一番诗情画意。

此处便是桃花镇了,在这座小镇之中,有一座当地人称为“三仙庙”的小庙,里面供奉着三尊神像,也许是受三位神灵护佑,桃花镇一直安逸宁静,少有灾祸。镇里的人们只知三仙庙历史悠久,但它的来历,却是说不上来。

逍遥道人与落天选了小镇旁边一个偏僻地方落了下来。踩到地面上,才感觉踏实了不少,落天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脸上兴奋的潮红还未褪去,逍遥道人看了看他,奇道:“你到底是害怕还是高兴呢?”

落天白他一眼,道:“什么破御风术,太不靠谱了,这要是从天上掉下来,还不得摔成肉饼!”

逍遥道人一听,顿时瞪眼道:“臭小子,‘行’字天书可是三界中的无上法门,出自其中的御风术可以不凭借仙剑法宝,空身乘风飞行,如此神奇之术,你倒冠上一个‘破’字,真是不识好歹!”

落天吐了吐舌头。

逍遥道人拿他唯一的这个徒弟没办法,缓缓道:“你初入悟法之境,念力不纯,御风不稳也属正常,待你境界高了以后,莫说是踏云乘风,就算是上天入地,越火潜海,一样是信手拈来!”

落天听得心驰神往,一时愣住。“行”字天书夺天地造化之功,其中奥妙,不仅是世间极速,更是包含御风术、雷遁术、土灵术、避水术、离火术等“行”的一切法门。正所谓动息之法,无处而不可去,行于天地,为我之道!

逍遥道人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摇头笑道:“申时过半,我们赶紧走吧,不然那老鬼要等急了。”

落天一怔,虽然不知道逍遥道人口中的“老鬼”指的具体是谁,但想必便是那发出讯息,相约来见之人了。可那火鸟化成的金字上写的,只是说明来桃花镇相见,并没说明什么具体位置,只见逍遥道人没有进到镇子,而是走进了一片桃林中。

满园芬芳。

沿着一条小道渐渐前行,盛放的粉红中,隐隐看到有房角屋檐斑驳的影子。落天跟在逍遥道人身后,见他虽是嘴中说的着急,但实际上却是慢悠悠地走着,一路赏花,陶醉地吟道:“

人间四月芳菲色,不赞桃花不敢言。

轻风留恋芬芳味,满园嫣红映纸鸢。

仙道飘渺信难求,不如村老花下眠。

自摘桃花酿美酒,桃花美酒醉金仙。

……”

逍遥道人竟带着游玩心情,惬意地在桃林间的小路踱步,仿佛是忘了有人相约的这件事。就这么走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他突然一停,吸了口气,道:“有酒香!”

落天怔了一下,跟着也深吸一口,可除了甜甜花香,哪里有酒的味道?

只见逍遥道人三步并做两步,急走向前,过了一个拐角,终于在桃花之后,出现了一幢古老的庙宇,庙门的木牌上,写着“三仙庙”三个漆红字样。

在三仙庙前面的空地之上,有一张石桌几个石凳。石桌上凌乱摆放着几个酒壶,而且趴着一个熏醉的老者,那老者一身月白道袍,背上画着一个八卦图案。逍遥道人见了,便“呀”了一声,径直走到了石桌旁边,不顾那名醉趴下的老者,直接翻弄起桌上的酒壶。

只是……空空如也。

逍遥道人失落了一会儿,忽地愤怒,大声朝醉老者道:“好你个千游!这上好的桃花酒都叫你一人喝完了!怎么连一滴都没剩下!”

那个被叫做“千游”的道人被逍遥道人叫醒,醉眼动了动,朦胧中看到逍遥一张怒脸,便慢悠悠坐起身,道:“哦,逍遥,你终于来了。”

逍遥道人怒不可遏,道:“酒呢?怎么全喝完了!”

千游无辜地解释道:“这桃花美酒刚起封时风味最佳,时间俞久味道俞差,我见你久久不来,为了不暴殄天物,我痛定思痛,决定把它喝完了。”

“……”

落天见千游道人鹤发童颜,竟与他那个老头子师父一样,气质超然,不由吃了一惊。这两人皆是白眉白发,除了相貌不同,身着道袍一灰一白,气场风度惊人相似,正是道骨仙风,超然于世。

只是现在,这两人一个怒目而视,吹胡子瞪眼,另一个做痛心疾首模样,而后嘻嘻而笑,一身仙家气质早已荡然无存,俨然是两个斗嘴的老顽童。

逍遥道人无奈,他本就是有意拖延,然后在千游一番苦等之后再悠哉悠哉地出现,看这老鬼气急败坏的样子必定是很过瘾很畅快的。

不过逍遥道人没有料到,对方棋高一招,这实在让他窝火。落天见他闷闷不说话的样子,突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顿时引来逍遥道人怒火熊熊的目光。

落天吓了一跳,急忙捂住嘴巴,却听旁边一个声音道:“咦?这个小鬼是谁?”

只见千游道人站起身来,走到落天旁边,上下打量道:“啧啧,不错不错,真是好资质!咦?这气息好像有点儿熟悉,不对!你是……”他猛地揉了揉醉眼,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指着落天,剧烈喘息着,口中不住重复道:“你是,你是……”

落天怔怔地看着千游,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只见他突然又看向逍遥,眼中尽是询问之意。

逍遥看了看他,点了点头。

千游道人得到了逍遥的确认,更是吃惊,连说话都有几分结巴,道:“那、那他,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逍遥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不过看到落天,也许天路有望了!”

千游的目光渐渐明亮,转头看着落天,像是在无尽黑夜中看到了黎明的曙光,但目光很快就黯然下去,道:“天路,天路,归路何处?幻灵神他们三人寻遍九州四海,依旧无果,而青玄直接断了念头,在云州开宗立派,怕是不愿再回去了。剩你我二人,疯疯癫癫,游戏人间,看似洒脱,实则不过是**而已。”

逍遥道人默然无语,眼中目光也有淡淡惆怅,他微微叹了口气,抬眼望向千游,道:“匆匆千年,物是人非,你还好吗,老友?”

千游怔了一下,似被他这一句“老友”而触动,随后苦涩一笑,转身也向逍遥看来。两人对视一眼,都望见了彼此的苍苍白发。

岁月指缝过,年华似流水!

逍遥与千游同时转身望着旁边的古老庙宇,“三仙庙”三个大字被重新漆过一次,闪闪发亮,掩盖了木牌上的沧桑,两人一时竟是看痴了。

一阵清风吹过,成片的桃林随之摇曳,花瓣飘零。

沧海桑田,花开花落,千年之后,也只有空气中的淡淡花香,一如往昔吧!

落天听了他们的对话,却是摸不着头脑,他拉了一下逍遥的衣服,问道:“老头子你们在说什么呀?”

逍遥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却没说话,反倒千游道人闻言转头看着落天,心中忽地一动,笑咪咪道:“你是叫‘落天’对吧?”

落天头一撇,道:“是啊。”

千游脸上的笑容近乎和蔼可亲,弯腰盯着他道:“做我徒弟怎么样啊?”

落天一愣,还未待他反应,旁边的逍遥道人就已暴跳如雷,急道:“你这个千游老鬼,竟想挖老夫的墙角!看不出来落天已是我的徒弟了么!”

千游摊了摊手,望天道:“不知是哪个叫做逍遥的老鬼曾经跟我说,徒弟这种东西就是拖油瓶一个,妨碍他游遍天下,潇洒人间,简直不要也罢。”

千游道人向来口舌锐利,直把逍遥呛得无话可说,他瞟了逍遥一眼,模样颇为得意,接着向落天道:“老夫一生所精,在于奇门八卦,若论阵法之术,三界之中,还没有一个能比上我的。怎么样,想不想学呀?拜我做师父,我就教你。”

千游这般说着,言语中自傲之意横溢,而逍遥道人没有插话,显然对他所说也是认同的,但听了他后半段的话,却气得跺脚。

落天乌黑的眼珠转了转,他曾听逍遥道人说起过,奇门遁甲之术乃洪荒大神所创,又经后世不断完善发展,威力绝伦。阵法若成,便能调动天地灵气,近可攻退可守,含神鬼难测之威。

他不免有些心动,便看了看逍遥道人,只见他一面怒瞪千游,一面朝落天打眼色,神色好不焦急。

落天顿感为难,道:“呃……能两个都选吗?”

“不行!”两老鬼同时道。

“这样呀,那……还是我家老头子吧。”

逍遥顿感欣慰,得意地看了千游道人一眼,哼哼道:“看到了没?”

千游大不服气,白他一眼,追问道:“为甚啊?给个理由先。”

落天抓抓脑袋,道:“你嘴上功夫太厉害,我说不过你,还是我家老头子好。”

两人哑然,当然知道还有其他理由,但终究是没想到落天说的如此异类,他们相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千游道人忽然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他道:“逍遥,你收了一个好徒弟啊!”

逍遥抬眼看了看他,微微叹气,道:“说起我们已是半入土的人,一生游戏人间,看遍繁华精彩,本应无所留恋的。只可惜我身负“行”字天书,若让它随我一起化为尘土,那岂不是太过可惜,自然要寻一可传我衣钵之人了。”

千游笑了一声,道:“你这逍遥老鬼,永远都是这么不上心。“行”字天书博大精深,非超凡资质者不可修习,而此类之人又是万中无一。你可倒好,到了耋耄之年才想起要找传承之人,要不是让你遇到落天这小鬼,你就等着哭吧!”

逍遥道人听的怔了一下,只听千游继续道:“可是我,一生苦心钻研奇门遁甲之术,深知此术越到深处,越发晦涩难懂,若想在此途上学至大成,不仅需要绝佳资质,还需在此途独具天赋。当年我便开始留心寻找,只是千年过后,仍没找到一个中意的传人。”

逍遥摇头道:“是你要求太高了吧?”

千游默然片刻,道:“也许是吧,与其让此术惨遭庸人辱没,倒不如让它随我而去。”

逍遥点了点头。

风再次吹起,落天打了个哆嗦,道:“好冷呀!”

三人同时抬头,只见天地间不知不觉已变得阴沉了几分,太阳沉入西山。

晚风,渐渐有些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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