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距离万毒门回来已经过去三天了。
这三天时间,卢璇在李老虎的帮助下,在汴梁城南的民宅中租了一间房子,确是比住客栈便宜,也舒服的多。要说这李老虎也确是有些门道的,不愧是在道上混过的,无论吃喝住行,都打点得妥妥当当。他每日给卢璇送药,使卢璇的内伤已好得七七八八。
这天李老虎仍旧来送药,见卢璇正在换衣服,便上前问道:“公子这是要去哪?”
卢璇嘴上回答,穿衣服的手却不停:“你可还记得我为何来汴梁?”
“自然记得,公子是来寻人的,却不知公子寻的是哪门亲,这汴梁城打听个人老虎我还是使得上的。公子伤势未痊愈,不妨在家多休息几天。”李老虎觉得这便该是自己的活。
卢璇穿好衣服,将凌霄剑别上,嘴角微微上翘,说道:“不妨事。这门亲须得我自己去认,旁人都不好使。你若闲来无事,便在这院中好好练我教你的剑法吧。”说完径直出了门去,却是连药也未吃。
李老虎倒也憨实,关上门耍起剑来。公子教的剑法着实精妙,只这普通一招,自己便练了三天,依旧使不出公子半分气势。李老虎练了许久,仍不见半分精进,便收剑不练,在院中等着卢璇回来,好将药热了与他喝。
卢璇出了民宅,走过城南的曲院街,来到一处庄园。这庄园大的无法形容,只见白墙黑瓦延绵了足足半条街道,门前一对精雕的玉石狮子,张牙舞爪,栩栩如生,一双铜铃般的眼睛仿佛正在瞪着你似的。大门朱漆重彩,长宽各一丈有余。卢璇抬头凝视那金漆门匾,自言自语道:“郑王府,便是这里了。”心中竟不免有些激动。
卢璇上前一步便要去扣门环,一架马车却在这时从远处辚辚疾驰而来,在府门前堪堪停下,那赶车之人面色竟万分着急。卢璇赶紧躲到玉石狮子身后,欲一看究竟。
马车上被请下来一个人,卢璇认得此人,正是医仙胡阔心的弟子,胡叔谨。“他怎么会在这里?”
却见一行人带着胡叔谨叩门,应门的小厮开门将众人放进去,却是将脖子伸的老长,左右看看无人后方才“嘭”的一声关上门。
卢璇心中大疑,王府内定是出了什么事?他已无心叩门,轻轻一跃,跃上房顶。“是非君子之道,但事急还需从权。”卢璇看到那群人带着胡叔谨向一间最大的卧室走去,他便施展轻功在房上远远跟着。来到那间卧室上方,卢璇小心翼翼地揭开一片青瓦,瞪大眼睛往下瞧了起来。
只见那床榻之上,躺着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将死之人,他脸色一半蜡黄,一半苍白,两眼无神,张大嘴巴呼气,呼吸声之浑浊即便卢璇在房顶也听得见。仔细看这人,眉宇间竟与自己极为相似,卢璇心下又惊又痛,这人十有八九便是自己要找的人,可他应该与自己年纪相仿,正当强壮,怎的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正痛思间,忽听屋内一人喝道:“胡大夫,你能确定吗?”
胡叔谨又仔细替那人把了脉,掰开他嘴巴看了看舌苔,然后说道:“便是我师父医仙再世,也难保他见到明天的太阳。”
卢璇心中犹如中了一记闷锤,顿时天旋地转,头重脚轻,差点从屋顶掉下来。
又听屋内那人说道:“如此便辛苦胡大夫了,来人,去取诊金来,送胡大夫回去。”
胡叔谨起身告辞,卢璇心中疑问多多,欲找胡叔谨问个明白,便又一路跟上。
马车出了王府一路往北走,行至一偏僻处,停了下来,车夫下车后,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胡大夫,您到地方了!”
卢璇跟在后头,瞧得仔细,除了车夫外,还有十个壮汉持刀将马车包围,只待胡叔谨一下车便要一拥而上,将他乱刀砍死。
那胡叔谨似乎也察觉出异样,并不下车。一架马车,十一个人,一切都安静下来。拉车的马似乎受不了这种安静,突然发出一声嘶鸣,扬了扬马蹄。
车夫便又说话了:“兄弟们,胡大夫不肯下车,我们便将他请下来吧。”
一声令下,十把钢刀有四把自车顶力劈而下,另外六把则从车身直灌而入。没有惨叫,也没有见血,十个壮汉大喝一声,一起用力,一瞬间便将马车拆个干干净净。胡叔谨以极其诡异的姿势避开直刺的六把刀,双手交叉在头顶,指间六枚细细的银针竟然抵下那四把自上而下的钢刀。他眼睛瞪得滚圆,怒喝一声,竟将那包围的十人纷纷震开。
那领头的车夫轻哼一声:“哼!百折柔身功!”也不见他是如何动作,下一刻便已出现在胡叔谨头顶,大喝一声:“撕鹰爪!”功夫一显,卢璇便知道那车夫是何许人也,熙州大名鼎鼎的徒手撕鹰秦风。他这一手徒手撕鹰的功夫,是在塞北大漠中,寻那高空翱翔的雄鹰王,与其对爪。鹰王的爪子何其锋利,但秦风的爪子却更犀利。后来雄鹰不与秦风对爪了,看到秦风便高高的飞起,但秦风的轻功飞得更高。秦风最后将鹰王一爪撕了,便离开塞北大漠闯荡江湖了。
秦风的撕鹰爪带起的狂风吹得胡叔谨满脸生疼。
胡叔谨明显也是认出了秦风,他不敢徒手去接秦风一爪,夹起三根银针对着秦风刺去。只见那三根银针在秦风一爪下,竟节节败退,断成四段。胡叔谨大骇,运起百折柔身功,身子险险往左一让,避免要害,右肩却依旧被带出一蓬血雾。
秦风伸出舌头,舔了一遍手指上的血迹,转过身用阴狠的眼神看着胡叔谨,淡淡的说道:“胡大夫,王爷想要你身上一样东西,你怎么忍心拒绝?”
“郑王想要我的命?”胡叔谨捂着受伤的右肩,吃力的问道。
“郑王?哼,他算哪根葱,一个前朝余孽,配跟我家晋王爷相提并论吗?我家王爷想要医仙前辈的针法。”
胡叔谨惊呼:“晋王!?”其实吃惊的又岂止胡叔谨一个,躲在一旁的卢璇将他们的对话也听在耳中,尤其是那一句前朝余孽,深深刺入卢璇的内心!
“不错,胡大夫可以瞑目了!”秦风快似闪电般冲到胡叔谨面前,一爪朝他心脏抓去,这一爪,又快,又狠,又准!
胡叔谨此刻便是一只面对雄鹰的兔子,还是一只受伤的兔子。但狗急跳墙,兔子急了也咬人。胡叔谨拿出银针朝自己承浆,天突,璇玑,玉堂,膻中,中庭,巨阙七穴快速刺去,他整个人散发的气息突然一变,双眼深红,徒手一掌对上秦风的撕鹰爪,猛地将秦风的右手抓在手中,全力一捏,只听秦风“啊!”一声惨叫,整只右手掌的骨头竟被胡叔谨生生捏裂。胡叔谨运起一脚,将秦风踢飞出六丈。做完这一切,他似乎也油尽灯枯般,颓然坐在马车架子上喘大气。
那十名壮汉捏着钢刀,一步步向他走近。
秦风忍痛爬起身来,狠狠的说道:“先别杀他,我要他一寸一寸的看着自己流血而死!”他慢慢走到胡叔谨身边,脸上带着残忍的笑,用另一只手在胡叔谨脸上缓缓刮过:“胡大夫,你可知道,老鹰捕到猎物后为什么要将他们从高高的地方扔下来?”
“我,我怎么会知道......”胡叔谨有气无力的说道。
“因为它怕猎物没死透。猎物看到自己被开膛破肚,五脏被食,该怎样害怕?这一害怕,肉就会变酸,那吃起来味道可真不怎么样。”秦风舔了舔嘴唇,似乎想把胡叔谨吃了。
“确,确实挺麻烦的......”胡叔谨听得一阵反胃,但终究忍住没吐出来。
秦风哈哈大笑,因为兴奋脸上的笑容都已经扭曲了:“我就不一样,我特别愿意跟我的猎物分享他死亡的过程,一刀一刀的分享!你死的越慢,我就越开心。”话音刚落,秦风捏起胡叔谨的左手,将他的小手指指骨一节一节的捏断。
“哈哈哈!怎么样,胡大夫,滋味好受吗?”秦风说话间又将他的无名指也如法炮制。
胡叔谨自然是疼的冷汗直流,但他不曾哼过一声,只将后槽牙都咬碎在嘴里。
就在秦风欲要捏断胡叔谨第三根手指的时候,一道白影闪过,他面前多出了一个人,秦风大骇,左掌化爪,不待看清来人便一招攻了过去。
那白影正是卢璇,他本就仗剑行侠,更何况他还有许多话要问胡叔谨,怎能任他死去?凌霄剑朝前一刺,秦风的鹰爪顿时被穿了透明窟窿,鲜血顺着手掌往下流。卢璇也将秦风一脚踢飞,比刚才飞的更远。
那十名壮汉立刻持刀围了上来,也不见卢璇怎么出剑,电光火石间,十把钢刀都齐齐断了,握在壮汉手中的,只剩下刀把。十人面面相觑,齐齐大骇。
卢璇一把将胡叔谨背起,环视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秦风身上:“不想活命的话尽管跟来试试。”话音刚落,他已运起轻功飘出三十丈。
秦风左手被刺穿,右掌被捏裂,在两名壮汉的搀扶下,目光深邃的望着离去的卢璇,嘴中喃喃道:“得罪晋王,便是玉落剑也需得一死!”
若要问秦风为什么知道伤他的人是玉落剑,无他,江湖上能轻松刺穿他鹰爪的,刀便是魔刀,剑就只有玉落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