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急的等待中到了十一月中旬,“试试看复印社”以三万元的价格换了老板,继续履行着为学生服务的光荣使命。
萧让买的两套房子也办完了手续,正式成为了有车有房一族,几人退掉租的房子,颇有些留恋的结束了在白山工学院小街的两年生活,搬入了萧让的新家。
“混哥,这房子确实挺旧的啊!”张凯左看右看,“面积倒不小,这是两室两厅?”
“嗯,九十多平。”萧让边收拾东西边说,“凯子,姜萍是现在过来,还是等三月份再来?”
铁柱疑惑,“混哥,为啥要等三月份?”
张凯也询问的看着他,不明白混哥是什么意思。
萧让站定,面带严肃,学者赵忠祥的语气缓缓说道,“春天来了,万物复苏,草长莺飞,非洲大草原的动物们又到了交配的季节……”
“你个王八蛋,萧二混子!”张凯叫嚷着冲了上来。
……
甭管新楼旧楼,也算乔迁新居,自然要庆祝一番。
晚上回来,三人进屋坐定。
铁柱终于变成了烟民,点着后还熟络的递给萧让一颗,“混哥,咱下一步干点啥,现在能说了吗?”
“我的呢?”张凯翻白眼,“每次发圈都落下我,柱子你什么意思?”
萧让拍拍他,“柱子是为你好,你现在还没上瘾就尽量别抽了!”
张凯摇头,“我觉得抽烟挺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想那么多干嘛!”
“利润加上兑店的,咱每人分了两万二,你俩还能凑出多少?”萧让说道,“现在就可以投进去,五月中旬左右钱就能回来。”
“留出这几个月的花销,我能凑到两万五。”铁柱想了想,“混哥,这些够不?”
“够,多少都行,但越多越好!”
张凯叼着小烟儿说道,“我也能凑两万五,混哥,到底干啥,你说吧,我俩指定听你的!”
萧让坐直了身子,“我在网上看到的信息,虽然目前还只是个传言,但我确信是真的!”
“什么信息?”二人问道。
“你俩不能说出去,绝对不能说出去,知道吗?”
张凯往萧让身边凑了凑,“知道,我俩又不傻,混哥你快说吧,急死我了!”
“网上传言,要爆发一种疫情,是肺部疾病!”萧让说道,“而板蓝根、金银花对治疗这种病很有效果,我的意思是,咱们提前收购金银花,疫情爆发后,这种药必然涨价,到时候咱再卖出去!”
二人听罢,觉得这和赌球差不多,太匪夷所思了,都震惊的看着混哥,“靠……靠谱吗?”
“信,咱就干,不信,我就自己干!”萧让放下茶杯,实在没法解释太多。
铁柱略加思考,“信!我干!”
“我也干!”张凯站了起来,“混哥你说吧,咱怎么干,这回都听你的!”
……
随后几天,萧让领着二人在春都中药材市场了解金银花的行情,发现目前的价格还比较平稳,基本在三十元左右。萧让也没着急,真正疫情爆发是在来年三月份,还早呢,不过遇到便宜的就先收点。
萧让没敢多买,弄的太大容易出事儿,所以和张凯铁柱一样,也投了两万五。用另一套房子当做仓库,萧让三人开始慢慢的收购金银花,一直在药材市场晃悠了一个多月,最后以平均价格二十五元每公斤,整整收了3000公斤。
看着满屋子的金银花,张凯不禁问道,“混哥,到时候不涨价可怎么办?”
“你少说丧气话,买都买了,还叨咕啥!”铁柱不爱听。
萧让拍拍张凯,“放心,即便不涨,这东西也坏不了,有东西在,咱赔不了!”
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儿,张凯放心不少。
接下来萧让依然风雨无阻的去音乐班,偶尔在春都的大街小巷瞎晃悠。铁柱二人本想学学吉他,无奈没长性,觉得太难,三天倒有两天在网吧玩儿传奇。
春节来临,自是一番忙碌,各种拜年……萧让三人都没敢告诉家里复印社关门,囤积中药的事儿,节后没几天就相约返程。
网上关于“非典”的信息逐渐多了起来,张凯二人兴奋不已,觉得这把终于赌对了,发财的梦想终于要实现了!
四月份,随着国家抗击非典中药处方的发布,金银花价格开始一路攀升,三人兴奋不已,尤其张凯,似乎做梦都在数钱!
萧让没敢太过贪婪,五月中旬的时候以每公斤一百五十元的价格售出了全部金银花,每人分到十五万。
张凯一蹦多高,“混哥,混哥,我爱死你了……”
铁柱摩挲着手里的银行卡,似乎仍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了这么多钱!
“我得回家,给我爸送回去!”铁柱抬头看着二人,“我爸养牛可辛苦了,累的一身病,我……我得给我爸送回去!”
张凯闻言,坐到沙发上点了颗烟,“我爸和我妈也辛苦着呢,我妈……我妈连颗鸡蛋都舍不得吃呢……我也得送回去!”
“我家的情况也不必你们强,我爸一直在砖厂干活,总叨咕着给我买房子、娶媳妇,供楠楠上大学…….”萧让说道。
最后铁柱二人征求了混哥的建议,都留下十万做下一步的启动资金,每人取出了五万,萧让取出十万。三人坐着萧让的捷达兴冲冲的启程回家,路上再三叮嘱二人,“千万别说我买房、买车……”
“知道了混哥,你都叨咕一百遍了!”张凯说道。
进了家门,萧忠实林秀娟夫妇都在,见萧让居然开车回来的,大吃一惊,“这……让让你……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这车哪来的?”
萧让背着包进了屋,“哦,前一段儿没事去驾校学的,车是租的。”
“租车干嘛呀,那得多少钱呐,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攒钱呢!”林秀娟很不高兴。
“爸、妈,这是十万,我赚的。”萧让掏出包里的钱放到茶几上,“咱这儿只有农村信用社,我就只好带着现金回来了,怕坐客车不安全,才租了个车。”
萧忠实和林秀娟吓了一跳,哪见过这么多钱,好半天二人才反应过来,“你一个复印社赚这么多钱?没犯法吧?”
萧让坐下来,掏出烟给老爸点上。
“你…你这烟就不能戒掉!”林秀娟见儿子一副老烟民的样子,忧心忡忡。
萧忠实挥了挥手,皱着眉说道:“别打岔,萧让,你到底怎么赚的这钱?”
萧让笑了笑:“爸,记得非典时候板蓝根和金银花价格上涨吧,我们仨提前存了点。”
林秀娟问儿子:“你哪来的本钱?”
“我们把复印社兑出去了,都买金银花了。”萧让说道。
“啊?兑出去了?”林秀娟有些吃惊,“怎么突然就不干了,儿子,你怎么知道板蓝根和金银花会涨?。
萧让早想好了理由,“我是偶尔听个老中医说的。”
夫妻俩沉默了,尤其萧忠实眉头紧锁,大口的吸着烟。
萧让纳闷儿了,“爸,您这是怎么了,我这钱赚的可不犯法!”
萧忠实抬头看了看儿子,沉沉的说道:“我知道不犯法,现在也没什么投机倒把的罪,可这钱,我总觉得赚的不好!”
眼见父母不但没有任何的喜悦,还都愁眉不展。萧让急了:“我这钱不是偷的不是抢的,有什么不好的?”
正在这时,萧忠诚夫妻还有老太太推门进来,见到茶几上的钱,都吓了一跳!
萧忠诚赶忙问:“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钱?家里有事儿了?”
“没有,大哥,这钱是萧让拿回来的。”
萧忠实叙述了事情的经过,萧忠诚也沉默了,倒是萧让大娘和奶奶站在他这一边。
“都听说了,非典的时候倒腾药材的多了去了怎么咱们就不行了?镇上那几个药店的板蓝根和金银花不都涨的死贵?咱让让脑袋活泛,趁机赚点钱怎么了?”大娘说的理直气壮,“这可是整整十万块,你们还不乐意了还,咱得种多少年地能攒这么多钱!”
萧忠实叹了口气:“是,镇上那些药店也都发了财,赚了多少不知道,可骂是没少挨,多少人都在背后指指点点!”
“指指点点的人那都是嫉妒!看别人发了财都眼红!”大娘很是服气。
“黄亚琴,你别瞎掺和,你懂个啥!”萧忠诚喊道,“咱农村人不就在乎个名声吗,尤其老爷子,最在乎这个!”
老太太拉着萧让的手也说:“让让不理他们,我孙子能赚钱了还不乐意,钱也不给他们,存起来给你娶媳妇儿!”
回来时兴冲冲的劲儿没了,萧让像霜打了的茄子,蔫头巴脑的回到了自己屋子。
晚饭的时候,老爷子知道了这事儿果然大发脾气,当时就摔了筷子,指着萧让的鼻子:“你个畜生,平时淘气混蛋也就罢了,干这猪狗不如的事儿?”
老太太立马急眼了:“你个死老头子,干嘛骂我孙子,他哪做错了?给家里赚钱还错了?你一辈子见过这么多钱吗你?”
一拍桌子,老爷子站了起来:“你懂什么!平时你怎么惯他都行,可这次不行!知不知道这什么财?这发的是国难财?缺德不?我老萧家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说着,老爷子转身回屋拿了几张报纸出来,一把拽过低头不语的萧让:“你看看,你看看非典牺牲的烈士!你还读书人,都读狗身上啦?你个混账玩儿,仔细看看这个叫李晓红的女娃,牺牲的时候才28岁!”
看老爷子真的生气了,一家人都不敢拦着,老太太也愣住了。老爷子拿着报纸抽着萧让的头,一边抽一边骂:“你个畜生,发国难财,那是良心上的一根刺儿,你一辈子都拔不出来!”
萧让害怕了,不停的说:“爷爷,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您别生气!”
萧忠诚也劝:“爸,孩子还小,知道错了就行了!”
老爷子坐了下来,手指着萧让:“孩子,你敢不敢和你将来的媳妇儿说你发了国难财?嗯?你敢不敢说,你说了,你看你能找到媳妇儿不?!人呐,什么都可以做错,但这缺德的事儿,不能做,一辈子都洗不掉!”
“你就不看报纸吗?非典几个月死了多少人?人命关天呐,你……你怎么能这样啊!”叹了口气,老爷子接着说道:“孩儿啊,记住了,昧良心的钱,咱萧家子孙不赚,昧良心的事儿,咱萧家子孙不做!你爸忠厚老实,善良耿直,连你姥爷那大知识分子都夸赞,你大伯虽然混了吧唧,可缺德事儿他不敢做!”
萧让抬头看了看家人,诚恳的认了错,不过心里还是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一将功成还万骨枯呢,自己这点儿小事算什么?几千公斤药材而已,自己没造谣,没哄抬物价,怎么就不行了?
没想到,认了错这事儿还没结束。老爷子可不糊涂,询问萧让详细经过,多少钱买的,多少钱卖的,倒腾了多少斤……随后老爷子就出了院子,萧让隐隐觉得不妙……又毫无办法!
没多久老爷子回来了,照着萧让屁股就是一脚,“你个混账王八羔子,去年五月份跑澳门赌球去了?!”
“赌球?赌什么球?”众人看着老爷子。
“我刚才去富贵儿家问了,行啊小子,去澳门赌球赢了几十万,回来买房子、买车,你吭都不吭一声,回头又带着张凯和铁柱子倒腾药儿,你真出息了啊!”老爷子拿过笤帚,“我让你出息,今儿我非打死你不可!”
老太太大吃一惊,及忙拦着老头子,“别打别打啊,哎呀,这可咋整啊!”
“让让啊,你……你咋能赌博啊……那玩意儿沾不得啊……沾不得啊……倾家荡产呐!”老太太说着,脸色发白身体打晃。
萧让吓了一大跳,“奶奶,那是去年的事儿,我再没去过,您别急……”
完了!一家人像遭遇了飞来横祸一般都唉声叹气愁眉不展,萧忠诚都忍不住给了侄子一巴掌:“你小子是不吃错药了,啥混蛋事儿都干呢,咋还赌球呢!”
萧忠实长吁短叹:“萧让,你这……哎……说你什么好呢,别在外边晃了,回家里来吧!”
一家人都认为萧让的行为实在太恶劣,林秀娟哭的很伤心,认为不该让儿子出去打工,开什么复印店……当初就应该坚持让他复读,还得读书才能走正道,才能让人放心……
面对这种情况,萧让心里五味杂陈,百般劝慰,千般认错……心里依然觉得有些委屈,觉得自己和家人的观念差别太大,而且,他们也不了解自己的情况。
萧让回到自己屋子,郁闷的抽着烟,拿着爷爷硬塞给他给的报纸,李晓红、丁秀兰、叶欣……
认真的看着这些烈士的介绍,感动中萧让心里充满矛盾!一个个面孔在眼前闪过,萧让觉得自己好像真做错了。这钱赚的,好像真不太好!爷爷说的对,这良心上种了刺儿不好拔啊!越想越觉得惭愧,越想越觉得丢人。
萧让最担忧的还是爷爷,老爷子刚强一辈子,据说还上过战场打过仗,身上还有枪伤呢,只是他从来不提,家人怎么问他也不说,再细问就吹胡子瞪眼。这要是把老爷子气个好歹的,那罪过可就大了!
再想想奶奶吓傻了一般,苍白无血的脸,萧让一阵阵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