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叶回来以后,眼睛上缠着厚厚的白色绷带,小脸瘦的几乎没有肉。她知道自己少了一只眼睛,另一只完好的眼睛里泛着委屈的胆小的光芒。
冯林珍的心痛的简直无法呼吸,每当看着洛叶,她就忍不住掉下眼泪,心揪扯得几乎要碎裂的苦痛,眼泪伴随了她好几年。
那个时候,农民除了靠种地赚钱,就是学习泥瓦匠和木匠,收入是很微薄的。洛家孩子多,穿的都是别人给的旧衣服,吃的都是玉米面大饼子、大碴粥、高粱米饭。经济上增添了巨额的债务,生活压力更大了。但是,洛叶的眼睛愈合之后,洛其镇和冯林珍决定去假肢中心给她定做一只假眼睛。孩子慢慢会懂事,慢慢会懂得自卑,不能让她面对外面世界的异样眼光,不能让她的心灵再次受到伤害。
爷爷洛国涛再次面沉似水的来到洛家,眼睛里满是阴郁和恼恨。生气的骂着洛其镇:“别人摘除眼球,很多人都对付着活了。你可倒好,身上已经背负了巨额债务,还要借钱给她安假眼睛。难怪你会受穷,我看你这穷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洛其镇沉默半晌,哑着嗓子开口:“你一辈子极其偏心,我们兄弟姐妹之间从来都不和气,我深有感受。我虽然做不到四个孩子一碗水端平,却也会竭尽全力对每一个孩子好。”说完,在木质的炕沿上磕了磕烟灰,把烟放到嘴里,垂下了眼眸。烟雾笼罩中,看不清楚洛其镇的脸,但是线条刚硬的下巴却显示了他主意已定。
洛国涛生气地甩袖子走了。
这一辈子,洛骁从来没有此刻这样觉得父亲是如此的伟大。顶着压力,没有放弃洛叶。多年以后,洛骁再怎么生气,也会记得父亲在烟雾笼罩中坚毅的下巴线条所表示出来的父爱。
洛叶的左眼安好以后,不仔细看,一点儿都不明显。可是,若仔细观察,因为眼珠不会转动,就显得有些木然。那个时候的科技水平,也就那样了。
洛叶还小,自己还不懂得自己的眼睛是落下了残疾。依旧开心的玩耍,快乐的长大。可是,在其他人的闲言碎语中,在一些讨厌的小孩子的欺负下,偶尔会有过分的小孩子竟然骂她是“独眼龙”,洛叶就明白了自己是缺少一只眼睛,被别人厌弃。
洛盛、洛骁、洛华哪里受得了洛叶被欺侮谩骂,经常会和别的小朋友因为洛叶而打架。在他们三个人的心里,自己可以挨打,但是绝不能让洛叶挨骂,更不能让洛叶哭泣。在洛骁的概念里,凡是欺负洛叶人的就是欠揍!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
这一天,洛盛、洛骁,以及一些村子里的小孩子正在磨盘上揉捏黄泥,准备捏成泥球,晒干了,打弹弓用。不远处的洛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洛盛和洛骁赶紧扔下手里的黄泥,直奔过去。
村邻王家的两个孩子一个揪着洛叶的小辫子,一个正和洛华扭打在一起。
王家的两个孩子,男孩十二岁,女孩十四岁,长得又高又大。此时,洛华和洛叶才六岁,被人家欺负的惨兮兮的。洛华被男孩子压在身下,一下一下的打着,鼻子淌下殷红的血。
洛盛直扑了过去,和男孩子扭打在一起。很快,洛盛就占了下风。人家十二岁,刚好是发育期,长得高高大大,相比之下,洛盛瘦巴巴的,哪里是对手。可是,洛盛总得护着弟弟,勉励支撑着扭打。
洛骁冲向那个女孩子,八岁的洛骁自然不是十四岁的女孩子对手,人家只是伸手用力一推就推了洛骁一下子坐在地上。
洛骁的眼里简直要冒出火来,碍于自己力气小,不是人家对手,可也不能挨欺负。洛骁跑到路边,拾一些小块的灰色瓦片抱回来,使出全身力气,避开面部,用力向王家的女孩子扔去。
瓦片的棱角扎到身上,自然很是疼痛。王家的女孩子看洛骁怀里抱着很多瓦片,只好放开洛叶,去拽自己的弟弟。
洛骁也抱着瓦片跑过去,准备帮助洛盛。
王家姐弟俩看洛骁真是用尽全身力气的用瓦片打他们,扯着一起往家跑。
洛骁哪里肯罢休,怀抱着瓦片,一直追到王家家门口,边走边扔。
洛盛怕洛骁吃亏,跟在洛骁后面跑;落华和洛叶跟在洛盛后面追。
洛骁把瓦片扔在王家大门外,拽着洛华走进去王家的大门。
王家的孩子都跑到屋子里,躲在自己妈妈的身后,洛骁眼里喷射着火焰闯进屋子。
洛骁看着王家孩子的母亲:“你们家这么大两个孩子,欺负我家六岁的洛华和洛叶,也不嫌丢人,还要不要脸?你这个当妈的来看看!”说着,洛骁把洛华拽到跟前。
洛华的脸上还淌着鼻子里流出来的鲜血,脏污的小脸看起来特别狼狈。
王家孩子的母亲自知理亏,打来一盆子水,给洛华洗了脸。又找来卫生纸,堵上洛华的鼻子。之后,骂了自己的孩子一通,转过来对洛盛和洛骁说:“我骂他们了,他们再不敢了。”
洛骁瞪了一眼:“以后,别再欺负我弟弟妹妹,否则,打不过你们,我就拿东西下狠手。”
王家的两个孩子没有说话,也没有敢看向洛骁,他们知道洛骁是真的会下狠手。
洛盛说:“带我弟弟去大夫那里看看吧!万一一直流血,就得让我爸爸妈妈来了。”
王家孩子的母亲应了,四个孩子一个大人就去了大夫家……
晚上,父亲和母亲回到家,听洛盛讲了白天的事情,洛骁说:“小孩子打架,总不能让你们大人出面,那也太丢脸了。所以,在外面,我们四个有什么事情要自己努力解决,大的会懂得照顾小的,那么久放心吧。但是,最终也不过是小孩子打架,我不会打坏了人家的。而且,别人不欺负我们,我还懒得打架呢!”
父亲和母亲本来就劳作辛苦,也没有把这件事当作一回事,各自忙着自己手里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