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冯林珍是一个非常温柔细致,认真细心的人。
洛叶两岁多的时候,冯林珍觉得她的左眼睛有点儿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是怎么回事。于是,带洛叶去县医院检查。县医院检查建议去大医院检查,疑似视网膜母细胞瘤。
洛其镇和冯林珍瞬间犹如五雷轰顶,瘤这个名词在那个时代农民的心目中所代表的意义是绝症,更是绝望。两岁多的孩子,还表达不清楚自己的意思和想法,只能够遵从大人的安排,乖乖的任由大人安排。
洛其镇和冯林珍决定带孩子去长春的白求恩医科大学第二临床学院眼科检查,那是洛其镇和冯林珍所了解的范围内最好的看眼科的地方。
检查结果确诊是视网膜母细胞瘤,常见于3岁以下儿童,具有家族遗传倾向,可单眼、双眼或同时罹患,是婴幼儿最常见的眼内恶性肿瘤,容易发生颅内及远处转移,常危及患儿生命。
那个时候的医疗水平有限,普遍治疗方法是摘除眼球,越早越好。
幸好,冯林珍发现的十分及时,诊断的也比较早。否则,孩子很可能会双目失明。
洛其镇和冯林珍瞬间萎顿下来。高额的医疗费用、孩子以后眼睛落下残疾可能要面对的不圆满的人生,这才是一个两周岁的孩子,还不懂得自己将要面对的将是什么样的人生难关,总是扑闪着美丽的眼睛,窝在母亲的怀里。单眼人生的世界,洛其镇和冯林珍无法想象,他们宁可这个病是长在自己的身上,多么希望女儿拥有的是健康的人生。哪怕是可以把自己的眼睛换给孩子也可以啊!
冯林珍抓紧时间筹钱,准备尽快的做手术,怕疾病蔓延到另一只完好的眼睛里
洛盛、洛骁、洛华都很乖,心疼地照看着妹妹。
要出发去做手术的前一天晚上,洛叶的爷爷洛国涛来了,他极力反对给洛叶做手术,那么大的一笔医疗费用,势必会给这个家庭造成巨大的经济压力,可能很多年都缓不过来气。
爷爷是一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的老人,觉得为一个女孩子付出这么多不值得。
那是这一辈子,洛骁唯一一次看见父亲梗着脖子、眼冒怒火的和爷爷对峙。父亲是一个愚孝类型的儿子,什么都可以对爷爷忍让,哪怕委屈了自己、妻子、儿女。可是,这件事情上,退无可退,作为父母,怎么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孩子等着疾病蔓延,等待死亡的来临。
昏黄的灯泡下面,两个大个子的男人对峙着。
爷爷洛国涛气恨交加的吼道:“花这么多钱给洛叶治病,以后洛盛和洛华怎么办?这些饥荒会压得你一辈子喘不过来气。以后,怎么给洛盛和洛华娶媳妇?”
洛其镇紧绷着脸,眼睛里泛着黑幽幽的光芒瞪视着对待亲情凉薄的父亲,线条紧绷的下巴带着些许的恨意和咬牙切齿:“花多少钱也是我的事情。你有钱不肯借给我也就算了,她是我的孩子,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冯林珍的怀里抱着洛叶,眼泪成串的掉落下来,砸在洛叶仰着的小脸上。她是多么害怕因为公公的极力反对,洛其镇会放弃给洛叶治疗。她是一个母亲,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孩子等死,如果发生那样的事情,她会发疯的。
“一个丫头片子,不值得付出这样巨大的代价。你从来都无能,没有主心骨,怎么这次就非得这样较真!”洛国涛狠狠地瞪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这个儿子,从来倔强的要命,做事情不懂得迂回,不会圆滑世故的处理事情,从来都不讨人喜欢。明明这次自己是真的为他好,怕他一辈子都被债务压得翻不了身,偏偏此时他倔的像头蛮牛。
洛其镇丝毫不让,“我知道,你从来都看不起我这个儿子,也从来都不喜欢我这个倔强的性子。我娶媳妇,你不肯拿钱,我可以忍;我媳妇生孩子才三天,你就非得扒房子扇稻草,逼着我搬出来单过,丝毫不考虑我们四口人连个可以容身的窝棚都没有,我媳妇直接就病了去了医院,大夫说‘我媳妇差点儿就得了产后风,问我还是不是男人,媳妇生孩子坐月子就非得扒房子扇房子,是不是没有安好心?’我也可以忍;我们两口子都是整个劳力的土地,和你们一起过了三年,打粮卖钱都装在你的钱匣子里,你的钱匣子里有存款,我分家单过,还得分结婚之前的粮食饥荒,我也可以忍;我到处借钱买这个四处漏雨的小草房,下雨天屋子里到处都是雨水,街坊邻居都冒着雨来帮我扇房子,你蒙着被子假装睡觉,我也可以忍……因为我不会像老二那样讨你欢心,你从来都不喜欢我,所以你看不起我,不把我当儿子待,我也没有怨言,我没有能耐,连累了老婆跟着受苦,孩子跟着遭罪。可是,洛叶是我的孩子,我做不到你那么狠心,我必须给她治病。”
洛国涛脸色铁青,愤怒的叫骂道:“我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是这样对我说话的,这样跟我抱怨的!你不听是你的事情,我就是不借钱给你,我看你能怎么办?”说完,瘦高的身影冷漠决然的转过身去,离开了小草屋。
洛其镇颓然的蹲下去,双手捂住自己的脑袋。手术费还差1000元钱,再不抓紧,过年之前就做不上手术了。耽误了手术,万一疾病转移,危及生命怎么办?
冯林珍把洛叶放到洛盛怀里,眼泪依旧止不住的掉下来,哽咽着吩咐洛盛:“你看着弟弟妹妹们,妈妈出去借钱。”
风雪中,冯林珍迈着踉跄的步子走出了屋子……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舅舅冯林杰和小姨冯林华就赶到了,冒着风雪,去赶火车,和洛其镇一起带着洛叶去了长春,准备在白求恩医科大学第二临床学院眼科做手术。
可怜的洛叶,失去了左眼,性子也变得卑怯胆小。她的童年,经常被小孩子欺负,苦痛交织。幸好,还有兄弟姐妹相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