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东校下一区?【绯缘】和宿舍————————河童时17:44———
和风的宿舍,淡雅的桃花,背景下是泡在温泉里的妙曼少女们——福利一般的画面,要说有哪里不足:那就是几乎所有女孩都像跑了一天马拉松般在水里摊成了一坨。更有甚者,像是河童三姐妹现在干脆就是漂在池中间,扮演着类似浮尸一般的不明物。
赤蛮奇起初还觉得宿舍旁的温泉有些多余,现在却巴不得连按摩椅都准备好。
“二姐!我们来比赛憋气吧!”
还能闹得动的,也就剩下毫无逻辑可言的卷发恶魔了。
妖怪们会不会觉得累,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话题。如果是指精神的话,那么很明显妖怪是会产生倦怠感的,所以这里我们说的是更加直观的事物——也就是妖怪的体力和气力,是否会因为劳动作业而感到有所削减呢?
这样的话题,放在平时昭一是很有心情去思考一番的,只是现在他只想一头扎死在浸泡过少女的池水里——咦,这么说怎么感觉好变态?
“没事吧贫乏教师,看你感觉有些恍惚啊,”雪女伸出一只雪白的手,俯在桌面上倾过身子,搭在昭一额头上,“不会又烧起来了吧?”
“没有没有。”
赶忙抬了抬头,冰凉又柔软的触感仅仅在眼眉上停留了一瞬,却让昭一清醒了许多,同时,也让他不得不将目光投向别处——可能是平日不经常接触异性的缘故,弯着腰的蕾迪,对自己浴衣衣领的状况毫无防备。
回想起这两天的工作,不仅是重新打扫【地灵温泉乡】的整个园区让昭一感到疲倦,新成立的企划,也让这个年仅23岁的在读研究生感到了能力上的不足。虽然夸下海口要在这个地方开办保险,但是,具体如何做,从哪里入手,除了一个简单的计划和一个强力的盟友——他一无所知。
“哟,那个,我回来了…….”
纸板门旁,传来了一个还不算太熟悉的声音。鬼人正邪拉着脸,倚着门框站在那里,看上去也是非常狼狈——狼狈到本该倒着系好的蝴蝶结都正过来了,足见此时天邪鬼的状态不佳。
“喔,欢迎回来——怎么样了?”
看着天邪鬼闭起的眼睛,昭一皱起眉头。
“你不会没去找她吧?”
“我去了!只是…….没说上话……”
看着天邪鬼沮丧地晃过来一屁股坐下,想起刚到下一区,她怯懦地从窗户溜走时的情景,昭一默默叹了口气。
鬼人正邪的失落,来源于一个小小的孽缘,具体小到大概十几厘米的样子,其名为少名针妙丸。就昭一所阅读的资料以及从主任那里了解到的情况来看,那迷你的辅导员,自称下一区“灵魂人物”的小人,似乎在上一场异变里被鬼人坑得不轻——或者说:小人之所以会变得这么小,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天邪鬼的锅。只不过,鬼人正邪居然会对此感到内疚,甚至都不敢去面对少名针妙丸,这倒或多或少让昭一感到有些惊讶。
不,或者说从在【日常精品】见到她开始,她的表现就一直不如传闻中那样鬼畜,甚至不如资料上写得那样偏执。就像丢失了自己的性格一样,现在的她就连昭一都觉得太过平常——起码比起自己这一班的奇葩来说,天邪鬼乖巧的就像猫一样(呃…..睡觉时的猫)。
确实如她自己所说:幻想乡的的变革剥夺了她的存在意义,新秩序下并不需要暴力的翻转——不过昭一总觉得,辉针城异变结束,逃亡的天邪鬼被白帝主任擒获之后一定发生了什么,让她变成了现在这样——这样……利于管教。
想到这里,昭一不禁有些心虚:自己才扬言过要教授她新时代的生存之道,现在竟然不禁萌生了“这样的天邪鬼挺好”的念头。
“那个,鬼人啊,老师姑且问一句——之后,还是要继续下克上吗?”
回答是一个捎带委屈和不满的小眼神。
然而一旦直视这个问题,昭一忽然觉得这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说过会教你的,”萌生一个点子,昭一换了一种坐姿,直视着对方,“其实,我觉得你对现在这个幻想乡有一个误会。”
“误会?”天邪鬼抬起身子问道。
在一旁听着,蕾迪也专注起来。
“所谓下克上——指的就是在下位的,不具备掌权能力的阶级能够战胜上层阶级的过程呗?那就是你所想的【翻转】了——不过,如果只将这种概念限制在物理上是不是就太狭隘了呢?”
天邪鬼露出困惑的眼神。
“你看,”昭一摊开手,翻开了脑海中的【川泽帐】,回忆起来,“比方说——应该是2002年,一家新诞生的小甜品店,主要制作可丽饼——呃,就是一种甜品啊——连座位都没有,只能挤在电器街的一角,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家说不上什么话的小店铺。可是到2014年,无论身边换了多少家,它一直都在。甚至还在街的另一头开了分店的咖啡厅,形成了首尾效应——”
现在困惑的是天邪鬼外加雪女的眼神,老师有些尴尬。
“呃,我是想举个例子的——那么你这么想,现在的幻想乡形成的是一种以金钱为纽带的竞争体系。你要是把一个个店家看作一个个势力,将金钱的存有量,顾客的黏性,名声的大小看作一种力量——那么,这岂不是一个将以前所有稀奇古怪的能力呀设定呀通通打碎,重新分牌的一个好机会吗?”
“你是说……现在的秩序,反而有利于我的下克上吗?”
天邪鬼开始动起了脑筋。
“当然了!这么说吧,人类算不算够‘下’的了?你看看现在的人间之里,特别是那家你整个给人家倒过来的【日常精品】,你有什么感觉?”
“嘛……”掰着手指,鬼人微微点着头,“挺,挺帅气的…..”
虽然不太懂天邪鬼的“帅气”是指什么,但姑且是个好词。
“这就对了啊,那么对于【日常精品】的那个老板来说:他组建了自己的力量,招揽了人气,这份成功可不是以往的人类能够到达的高度。就算是以前对于他来说高高在上的守矢神社的神明大人,也会以竞争对手的身份和他进行商战——那么到最后,就算不是在超能力,在弹幕游戏上获胜,作为这个社会的参与者,【日常精品】的老板也算是人上人了啊。”
千里之外,办公室里的宇多明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单纯。
“咋了?”秘书池下问道
“我仿佛听到有人在背后夸我帅。”
“请自重啊宇多先生……”
这一头,天邪鬼抱起手腕沉默起来。毕竟,要一个人舍弃一直以来的认知,建立新的世界观并不是那么容易的,重点不在于说,而在与实践。
“这样吧…..老师最近要开办一个项目——当然,整个班级都要参与进来——不过,老师个人希望你也能来帮我一把,这样,或许能够看到你所追求的翻转之路呢?”
并不是命令,而是一种邀请——昭一不希望自己的教学是一味的灌输,有些事情如果不让对方自己去想通,是没有办法建立稳固的认知体系的——特别,在牵扯到生存方式的情况下。这些对于昭一来说是教学的技巧,然而对于不谙世事的天邪鬼,或者对于大多数像天邪鬼那样生活的妖怪来说——这或许是她听过最温柔最难以拒绝的邀请了。
于是,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再无他言。
气氛沉寂了下来,便显得有些尴尬。要是放在漫画或者动画里,一般来说:一件事情落定之后都是画面一转,马上过渡到一个新的开始。要不就是前文所述计划的开端,再不就是新的事件——你考虑过料理动漫每道菜做完之后主角一言不发地洗盘子打扫厨房的场景吗?你想象过恋爱漫画中,男女主人公鼓起勇气表白成功后,离天黑还早的话两个人究竟该去哪干点啥吗?你理解说出“呵,我自有妙计”后的人,到那条妙计真正实施出来为止,中间的这段时间内一直保持着的自信笑容有多么僵硬吗?
操蛋的是:现实是没有剪辑的,那些靠画面一闪就能解决的充满生活气息的“尴尬”场面也是无法Skip的——要么你就保证自己装的逼能够尽快实现,要么就不要说得豪情壮志,以免冷却下来以后要独自承受那种巨大的落差。
嘴欠的酒井昭一,对此深有体会。
“那个——蕾迪啊,你是不是真的很想泡啊?”
“诶?!”
雪女猛地回过头来,昭一意识到自己戳到了对方的软肋。从刚才对话的一半开始,雪女就一直望着屋外温泉冒出的腾腾热气,在意得不行。实际上她从回到宿舍开始就一直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同学们一个个下水,听着后者发出阵阵半死不活的声音。
强行转移话题的某人,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又踩地雷了。
“嘿嘿,怎么,雪女不能泡温泉吗?”
鬼人坏笑起来,这种时候倒还是有点天邪鬼的样子。
昭一做好了防护的准备,附身在地——然而预料中的爆炸和冰寒并没有袭来,沿着桌沿看去,雪女却是一脸通红,不置可否。看来这是一个让蕾迪都没有办法强势起来的话题,又或者说,是牵扯到了什么别的事。
“是对身为雪女的身体不好吗?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呢?”
然而天邪鬼看上去并不打算放过对方的样子,好不容易抓住个机会作死,这厮貌似是准备往死力作。然而令昭一更加出乎意料的是,蕾迪只是低头不语,不时地看向昭一——这局面倒不像是天邪鬼的话语有什么力度,更像是昭一的存在对雪女造成了威胁。
“喂天邪鬼,别玩我们班长啊——蕾迪因为这个事情难受得很呢。”
麻烦的家伙率先从温泉里出来,穿好浴衣晃悠了过来——村纱水蜜一脸醉醺醺的样子,那明显是泡过头了。
“喂!船幽灵你——!”
“你也差不多一点吧!”接着酒劲儿(?),船长反驳道,“都说别让你逞强了,你还打算瞒着他到什么时候啊——你觉得你要是把自己弄坏了,这家伙会高兴吗?”
船长说着“这家伙”,指的是昭一,后者开始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对了。
“我自己的事情不用——”
“我觉得不只是蕾迪姐姐的事情哦,”一旁,今泉影狼也包着头发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蕾迪姐姐要是倒下了,我——不,大家或多或少都不会好受的。”
昭一看向天邪鬼,后者也是一脸踩雷后的心虚——再看向蕾迪,往日孤傲的雪女动摇着,最后看了昭一一眼,便起身快步离开了大厅。
望着雪女的白发在桃花树后隐去踪影,昭一也站起身,面向渐渐聚过来的学生。
“怎么回事?蕾迪的身体怎么了?”
村纱水蜜脸上的微红也渐渐退去,清醒下来的她反而很难再开口。这个时候,还是比较成熟的秋静叶开了口:
“酒井老师,你觉得在夏天能看到雪女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吗?”
既然这么问,昭一自然明白答案不是肯定的。
“蕾迪,在勉强吗?”
“何止在勉强,一开始的时候在班里总是能看见她晕倒——特别是你没来那会儿,”土蜘蛛一边擦着自己的黄发一边接上话,走上前来,“说起来也怪,你来了之后就没见她晕过了,不过可能也是适应了吧……”
“其实——”秋静叶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黑谷山女的发言——看来她刚才开口时就是为了说出这件事,“酒井老师,你还记得最早带我和蕾迪探访那家农户的事吧。”
昭一点了点头。记忆中那个时候因为不清楚妖怪在人类眼里的形象,就让秋静叶和蕾迪等在了农户家门口,枫叶神说的应该是两人独处时的事。
秋静叶露出有些难过的表情回忆道:“其实蕾迪很虚弱的,虚弱到你前脚进门,她就直接坐在了地上——那个时候我就问她为什么要在老师面前勉强自己,她说……因为你看见了她最软弱的样子……”
我看见了她,最软弱的样子?
昭一在心里一遍遍重复这句话,只觉得有些发懵——然而靠在墙壁上喘着粗气的少女的样子,瞬间钻进男人的大脑。
一个简单的词,令擦肩而过的记忆在男人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蕾迪姐姐本来就不是在夏天能够自由活动的妖怪,以前也只能在冬天看见她——她每一天都在不停地消耗力量来维持自身的温度,这对季节性的妖怪来说是很强硬的事情,即便是像姐姐那样数一数二的雪女……”小影狼也补充道。
“而且那个家伙,自从老师你生病之后就一直在停止给周围降温,那跟自杀没什么两样的!而且你看她平时让这个结冰让那个结冰,实际上她只是在刻意营造那种从容的感觉。我们心里的很清楚她现在是个什么状态,让着她罢了——再由着她下去,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像是忍不住,村纱水蜜也终于不再感到难以启齿,一鼓作气说了出来。
确实,最近就算蕾迪在身边,也没有感到过之前那种明显的变温——昭一本以为是来到地下后气温整体下降,让雪女的温度变化没有那么明显了。
想到这里,昭一着实站不住了。他对着同学们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冲出了和宿舍。然而刚刚穿好木屐,来到院子里的他迎空和一个不明飞行物撞了个满怀——不,该说是满脸——
“呜哇——!!好痛啊!!”少名针妙丸把这自己的大碗,向后悠悠地飘了飘,然后——
“啊啊啊!酒井老师!!不好了!你们班的雪女有麻烦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