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久都没有亲卫再进来过了。
一直盯着房顶看的纪末收回自己的目光,挪了挪身子,把身体坐正,望了望门外的黑夜,心中叹息一声,手中的纸扇对着两扇门轻轻的一挥,门便如同有人在后面轻轻的推动似的,慢慢的关上了。
望了望依旧没有什么动静的二人,纪末并不在意。收了纸扇,一下一下的轻轻拍打在左手心里,站起身慢慢踱着步子道:“大金境内的万剑门、三山剑派、九黎门、怀光谷,赤血的古月门、天心、碧云,大尹的灵山、天刀,民间的暗影、毒龙,还包括赤血和大尹,大金附近能数得着的大势力今夜基本上都动了。”
林安和纪末对视一眼:“两年布置,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多少大金栋梁不惜献出宝贵的生命,一步步终于走到了今天啊!我们不负众望!”
林安话音刚落,魏公公就轻笑出声,睁开一直闭着的双眼看了看林安:“这帮贼寇一个个贪欲冲天,偏偏又都胆小如鼠,为了引他们就范,只是可惜了那许多大好男儿啊!”
林安的眼神缩了缩,那些人临行前的音容笑貌至今仍经常浮现在脑海里,他们中有的已经行将就木,有的却正直人生最为鼎盛的时刻,只因自己的一次谋划,一百零八名大金最优秀的强者就全数做了诱饵,怀着对自己的信任,怀着对大金的一片忠贞之心,毅然地踏入了那九死一生的绝地啊。
“然他们终究是没有白白的牺牲,这些贪婪之辈终还是入了瓮。
这计划的第一环已经基本完成了。
一下子损失了这么多高手,接下来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必有大变。
皇上那里还需要公公为本王多多分说,本王在这里就先行谢过了。”
“哪里哪里,”魏公公双手朝前虚推,轻笑:“这些原本就是咱家该做的事,哪能当得了王爷的谢意。王爷莫要再折煞咱家了!”
原本也只是意思意思而已,见魏公公推却,林安便也不再坚持,转眼看向纪末:“纪大哥认为接下来的计划可有需要再补充的地方?”
纪末扇着纸扇,闻的林安的问话,略微思索了下才向着林安拱手道:“的确是有一些地方需要改动改动,不过都不是什么大事,我随后便亲自去安排了!”
林安大笑:“有纪大哥亲自出马,本王自是极放心的。那就多累纪大哥了!”
“王爷客气了。”对于林安的恭维,纪末并不自满,什么样的身份做什么样的事,纪末分的很清楚,从不逾越:“只是,现在却是有一件小事还是需要与王爷和魏公公商议一下!”
林安和魏公公均好奇的看向纪末,既是小事,纪末已可以一言而断之,又何必拿出来商讨?
纪末笑了笑,手中的扇子一下接一下缓慢而又极有节奏的扇着,一向自信满满的脸上也有着不确定:“不知王爷和魏公公还记得当初的那个断臂男子和那个小孩吗?”
林安挑了挑眉:“可是已经找到了?”
纪末摇了摇头:“这两年虽然是用了各种方法引开了诸势力对那二人的关注,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却也只能派人暗地里寻找,然茫茫人海要寻找两个人谈何容易。
从田大虎他们的口中得知,那孩子少年老成,性子极是谨慎,又身怀十分诡异的能力,寻找起来更是困难。
至于那独臂男子,按照田大虎他们的说法,应是不难找到的,但是两年来也是毫无音讯,怪哉!
只是······”
说到这里,纪末抬眼看了看林安和魏公公,见二人都正等着自己的下文,摇头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只是世事无常,我到处查找,却总是找不到。
郡主足不出户,却好像是已经找到人了。
实在是让纪某人羞愧难当啊!”
“哦?还请纪大哥详述!”林安大奇,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秉性,他自己最清楚。只说耍小聪明、打闹、偷偷地溜出去玩那是极在行的,但是要是让她正正经经的干些事,三天不到,那耐性也就差不多耗光了。
“前些日子有信文的一个大家豪族木家派人来求见平乐郡主殿下,送上了一封书信,郡主什么时候和信文的豪族有联系让我大是疑惑,就查了查。
才知道,原是上年王爷带着郡主去万剑门的时候,郡主偷偷跑出去玩耍结识的。
这木家生意做的是极大,商行遍布大金各处,主家处于万剑门的边缘,一直与万剑门关系极好,只是近些年其好似有意在渐渐地摆脱万剑门的掣肘,开始与各门各派结交关系,对朝廷也是有所靠拢。
此次,木家二公子木休写给郡主的信中却是提及了那孩子的名字,言近日遇到了一个同样叫做陆安生的人,样子和画像也有几分相似,只是身形差距较大,尚不能肯定,人正前往参加霸刀门今年的杂役选拔。
我猜木家此举可能是想通过郡主交好王爷而刻意为之的。
至于木家为何得知陆安生的事,我想该是郡主主动告诉的,具体说了多少尚不可知,但是郡主是识大体的,应该也只是请他们帮忙注意此人而已吧。
王爷可能有所不知,今日上午,郡主已经又偷偷的跑了出去,直往霸刀门而去。”
说到这里,纪末收起扇子,站起身对着林安躬身一礼:“还请王爷勿怪!只是我觉得郡主在那个孩子身上的事情上对我们是有所隐瞒的。”
听得林夕又一次偷偷跑出去,林安只能在心里叹息,就这一个女儿,平时宠的厉害,无法无天的,整天想着偷偷跑出去玩。
自从两年前那次林夕偷偷的带着人在死亡之林的边缘狩猎玩耍差点被陆安生等人全都杀掉之后,林安就已经专门派了高手暗地里时刻护卫在林夕身边,至今,每每想起来,林安都一阵后怕。
如今,林夕又一次偷偷的溜出去,林安到是不太担心她的安危,对跟在林夕身边的护卫,林安有足够的信心他们能够护卫林夕的安全,那些人可曾经是专门护卫皇帝的。
只是现在,林夕却对一个只在一起相处了一天的人如此上心,着实是太过奇怪。
身为大金皇帝的亲弟弟的唯一女儿,一生享受着旁人所无法企及的富贵,如今却对一个山野中的野孩子热忱的过了头,一听到消息竟如此急切的跑去看个究竟。
少男少女的,林夕莫不是看上了那孩子?只是想想两人相遇时的年岁,林安立马就否定了这种可能。
林夕虽然一直娇生惯养,但并不是毫无心机的孩子。
至此,林安心中已经有些认可了纪末的话,林夕确实是有所隐瞒的。
林安有些好奇,林夕到底对她的父亲隐瞒了些什么东西?不过,若真的能与那孩子交好,对朝廷来说,却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虽然尚不能准确的说有什么样的好处,但是这也是一种长远的投资不是吗?
林安沉思了会儿,抬眼,纪末依旧保持着躬身的样子没动。
林安双手虚抬:“纪大哥快快请起。左右不过两个小孩子,还能闹腾出来什么事情来。只是后面纪大哥还需要多多关注一二!”
听着林安这极勉强的话,纪末在心里笑了笑,这宠孩子宠的真是没边了。什么叫左右不过两个小孩子?要知道,如今整个大金上上下下无数人正在谋划的、未来无数人要为此喋血的事情就是因为那个孩子而起的啊,到了你女儿这里,就成了小孩子的事了,真真是护短到了极致啊!
但这些吐槽,纪末是不会傻到真表现出来的,只是再次躬身一礼:“定当不负王爷所望!”
三人互相对视,笑了笑,如今尚有无数的大事需要三人谋划,要分得清主次,待得大业已成,再回头来说这个吧!
林安自己给自己斟了杯茶水,端起喝了口:“那我们还是继续说正事吧!这计划第二环······”
·······
天还尚未亮,陆安生就被一阵大声怒吼吵醒了。
“小兔崽子们,全都立马的给老子滚出来!”
一夜熟睡,去尽了一身的疲乏,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舒坦。
陆安生和王存地二人,快速的穿好衣服,来到门外,住地中间的空地上已经有不少人在列队了,一个一脸暴躁的彪形大汉单手握着一把大刀,一边挥舞着大刀,一边喝骂着那些依旧满脸迷茫的众人列队。
陆安生很有眼色,用人群挡着,偷偷的溜到人群里,随便找了个位置站着。
天才刚蒙蒙亮,空气中满是清凉湿润的气息,深吸几口气,一身的睡意已是一扫而光,精神满面。
陆安生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了大汉腰间的玉牌,又是墨绿色的,代表着这人是个外门弟子,上面写着“杂役执事薛蛮”。
陆安生挑了挑眉毛:“这人是挺蛮的。”
众人列队站好,也没见薛蛮一个个的数,但是薛蛮却依旧肯定的高声怒道:“还少五个人,王八犊子,老子已经在这里陪着你们这群王八蛋空耗了一刻钟了,居然还少五个人!”
薛蛮一声怒吼,已是转身向着不远处的一排排的房子冲了过去,陆安生看到,薛蛮并没有去一一的寻找,他好像就知道哪间房里有人哪间房里没人。
陆安生叹了口气,用手搓了搓耳朵。
果不其然,薛蛮来到一间房前,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未几,便有痛到极点的惨叫声传来,紧接着“砰”的一声,一道人影就被沙包般的从房间里丢了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惨叫不止。
薛蛮如法炮制,一时间,整片住地里,充满了一声声惨叫声,在空中不停的回荡。
过了一会,薛蛮的身影才重新出现,一路向着列队的人群这边走过来,手里面却是提着五个不停哼唧、抽动的身影。
来到人群前站定,薛蛮手一松,五人掉在地上,又是一阵阵闷哼,但是却没人再敢大叫。
五个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浑身不停的抽动着,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深深的青紫色淤痕遍布,猪头一样的脸上,满是鼻涕和泪水,双唇紧闭,喉咙中却依旧有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呻吟声清晰可闻。望着五人的惨状,人人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