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背着大弓,在山林间飞快游走。
他已经在山林间行走将近一个时辰。赤着的上身蒙着一层细汗,在晨曦的沐浴下闪动着健康而强壮的光芒。每一步迈出,精壮的肌肉蕴含的强大力量骤然爆发,让他瞬间越过十几米距离,宛如瞬移般前行。
昨天他最终还是和榖见了一面。从榖的口中他得知祁犲部的钺并非一个普通的蛮人。这个被蛮王誉为百年来最有资质的蛮王卫,和普通蛮人完全不同。
冷静,理智,贪婪,却又谨慎,从不会因为个人欲望而冲动行事。也没有人能猜出他行事的真正目的。
根据榖的判断,钺和枭联手的可能性达到九成九。唯一不确定的就是钺究竟只是单纯想要博得上使欢心,还是别有企图,只想利用枭和拓跋部。
拓跋猿猴般攀爬上一棵参天古木,站在足以供两人并排躺下睡觉的枝杈上,手扶苔藓遍布的粗大树干眺望拓跋部所在的方向。
“呜呜”号角声突然从极远处的从林间飘来。拓跋心中了然。这是拓跋部出动前的号角。号角声传来,意味着拓跋部已经和钺达成了协议,派出了人手。
“拓跋部完了。”拓跋流露出一丝惋惜。在拓跋部生活了十六年,说对部族没有一点感情绝对是在骗人。眼看着生养自己的部族即将垮掉,这滋味可真不好受。
拓跋一次次在心里郑重提醒自己。这里是山林,信奉的是你死我活的残酷法则。如果不想死,就只能狠下心肠,杀死一切企图取走自己性命的敌人。
拓跋当然不想死。
长啸一声,拓跋纵身跳下参天古木,重重踏上湿润的泥土。不等四下飞溅的泥土落地,他反手在后背上一抹,抓下大弓,敏捷的窜入丛林,迎向拓跋部行进的方向。一棵棵参天古木飞快倒退。拓跋健步如飞,没过多久就敏锐发现了拓跋部族人的活动迹象。
山林中的部族行军并非像平原上一样。拓跋部五百精锐猎手身背大弓,杂乱的在山林间行走。每一个人之间相距至少有十米以上。这种独特的行军方式正是在山林中行军的最佳模式。
尽可能扩大控制范围,能有效避免不会被对手暗中绕背发起偷袭。人与人之间相距十米甚至以上,更能有效的在对手偷袭得手之后获得足够的反应时间。
拓跋提前发现拓跋部队伍的前锋,立即三下两下爬上最近的一棵古木。他蹲坐在粗大的枝杈上,微眯双眼仔细观察。
五百人。
只看丛林间产生的细微动静,拓跋判断这次拓跋部总共来了大约五百人。他挑挑眉头,右手在腰间的箭壶上一抹,拔出一根箭矢。张弓搭箭,锋利的铁制箭头在阳光下闪动寒光,透着逼人杀意。
拓跋部五百精锐猎手没有察觉到行迹已经败露,更没有察觉他们这些人已经被拓跋盯上。他们只是依着往日的习惯,默不作声的保持着一个大致上的阵型向前推进。
枭。
拓跋眸间精光一闪。他在拓跋部的队伍当中看到了枭。这个企图拿自己去献媚上使的崽子大步走在队伍正中,神情十分阴翳。
擒贼先擒王。
拓跋二话不说,小心控制自己过于强大的臂力,将大弓拉了个满圆。铮的一声,拓跋部精心炮制的兽筋弓弦发出一声锐响。箭矢几乎刚一离弦就飞到了枭的面前。
枭哪里猜得到榖已经凭着对自己以及对钺的性格,分析出二人联手。想要破局,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各个击破。面对突如其来的冷箭,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一声惨叫,他捂着被箭矢完全洞穿的右肩,急忙退到了一块山石背后。
“那小崽子在附近。”枭面色铁青,歇斯底里放声咆哮。他怎知拓跋竟然提前埋伏在行军路线上暗中发动偷袭。
拓跋暗道可惜。臂力增强过快,还没来得及完全适应,以至于准头略有不足。如果换做是以前,相隔几百米的山林一箭洞穿枭的人头也是轻而易举。
偷袭不成,拓跋一边暗自惋惜,一边纵身跳下古木,大步朝拓跋部的队伍冲去。这时他已经完全不在乎隐藏行迹。祁犲部的猎手射不透他的皮肤。拓跋部的猎手自然也不能。
眼见拓跋毫无顾忌大步走来,拓跋部精锐猎手们赶紧抓下大弓,张弓搭箭,纷纷将箭矢射向拓跋。
拓跋部以箭术闻名于山林。哪怕山林古木丛丛,却没有一支箭被粗大的古木挡住。密密麻麻几百根利箭带着嗖嗖声飞去,将拓跋身周方圆十米内笼罩得严严实实。
“枭,你不是要抓我么?”拓跋放声大笑,悍勇的迎向密密麻麻的箭雨:“我拓跋来了。如果你还流淌着拓跋部的血脉,就出来和我打一场。拓跋部没有这么窝囊的族人。”
支支利箭命中拓跋,却连点油皮都没能蹭破。吸收蚩唬元神后获得的强悍肉身让他如同一辆坦克横冲直撞,直接和拓跋部的前锋撞在了一起。
“枭,出来和我打一场!”拓跋一拳头砸飞一个族人,放声大笑:“你要是害怕和我打,就滚回蛮王殿别再出来。”
枭听到拓跋肆意讥嘲,一张脸青了又白。牙齿咬得咯嘣咯嘣直响。可是目睹拓跋刀枪不入的强悍肉身,再想到那远胜于己的无穷巨力,他面色难看,硬生生咽下了这口气。他探手入怀摸到怀中那个小盒,又深吸口气放了下来。
“一百人断后,其他人跟我撤。”
一声令下,鹄死后转而效忠于枭的几十个族人立时幺三喝四,迅速点出了一百人。其他人如释重负,急忙拎着大弓跟在枭身后远远绕过拓跋。
拓跋见枭留下一百人断后,带着其他族人远远绕开,也不阻拦。拳脚大开大阖,追着这被留下来断后的一百人穷追猛打。这些可怜的族人惨叫连连,却又碍于枭的严酷,不得不硬着头皮死死纠缠住拓跋。
等得枭带人离得远了。拓跋忽然停下手来,嘿嘿怪笑道:“你们还打算跟着枭把拓跋部给毁了?”
这一百族人面面相觑,下意识停了下来。毁掉祖辈相传的部族,这绝非是本意。可是不跟着枭,难道还要叛出部族么?
拓跋一声怪笑,重新背上大弓:“枭是我的死仇。我一定要杀他。你们跟着他,就是我拓跋的敌人。你们应该知道山林里面对敌人该做什么。”
一百族人面色变得雪白。这已经是赤果果下达最后通牒了。要是还跟着枭,拓跋显然不会继续手下留情。他们面面相觑,看着附近族人身上的淤青。伤倒是伤了,但是却没有一个重伤,都是些皮外伤,进山林里采点草药活血化瘀,又是一条好汉。
“可是……可是不跟着枭。我们还能去哪?”一个族人失声痛哭。好端端一条大汉,竟然哭得和个泪人似的。
悲伤的情绪在族人们中蔓延。其余族人脸上也流露出绝望,悲痛,以及屈辱等等表情。拓跋放声大笑,朝这些族人高高举起了右拳:“你们都是拓跋部的好汉。只要在山林里,没有谁比你们更优秀。带上你们的家人,离开拓跋部。从今天开始,你们就以拓跋为姓。你们不再是拓跋部的人,而是拓跋氏的人。”
一百族人惊得呆了。部族和氏族是截然两个不同的概念。就像拓跋部,原本只是拓氏的一个支脉。只能算是从属于拓氏的附属部族。而氏族则是代表着一个新的蛮族。
惊愕良久,一个族人忽然壮着胆子大声叫道:“我……我能不能再跟着你。”
拓跋耸耸肩膀,摇头哈哈大笑:“不能。蛮王和那两个所谓的上使还在追杀我。你跟着我,也逃不过蛮王的追杀。为了你们的性命着想,现在跟我回去带走你们的亲人,以拓跋氏的名义为拓跋部留下一份血脉。”
一百族人默然。不一会,有人沉默的跪下,低下了头。这在山林里象征着服从。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很快一百人都跪在湿润的泥土上,如臣服般接受拓跋的安排。
……
拓跋部内。
剞苦着一张脸,掰着手指头计算着小侄子拓已经离开了几天。他已经被枭彻底抛弃了。他知道当枭回来的时候,就是自己离开部族长老的日期。
忽然,部族内响起阵阵急促的号角。
他大惊失色,急忙冲出屋子。出到屋外,此刻部族内留守的族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人人面带惊恐,拖家带口聚集在这栋原本属于部族长老的木屋。
“怎么回事?”剞一见人心惶惶,急忙故作平静的喊道:“为什么要吹响示警的号角?”
话音未落,一个族人匆匆挤进人群,语无伦次的大叫道:“长老,拓跋……前任拓跋带着人杀来了。”
剞一听,顿时晕了。天晓得那个小崽子为什么会没有去找枭率领的精锐,而偏偏来拓跋部。他心头莫名涌现一个不好的念头:“莫非这小崽子打算灭掉拓跋部?”
好狠的心啊。剞的脸刷的一下变得煞白。他脑中完全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场劫难。
寨门那边轰隆一声巨响,惊得剞急忙抬头望去。很快,那个熟悉而又憎恶的身影大摇大摆的走进了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