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福占领临洮的同时,中越边境的萃军在冯子材的带领下也在跟法军进行艰苦的战斗,按照刘永福的安排,黑旗军时机已到,便在唐景崧的带领下对法军进行偷袭打击。
夜幕如水,无星无月,仿佛昭示着今夜的不平凡,然而法军却毫无知觉。法国人天**漫爱好享受,于是不免从骨子里带着点懒散。白天的战斗消磨了军人的精气神,到了晚上便松懈了不少,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喝酒,篝火上驾着野味,哨兵打着瞌睡幻想着远在千里之外金发碧眼的曼妙女郎。殊不知,营帐外,危机四伏。
唐景崧带领着黑旗军静静地潜伏着,直到后半夜,法国军营基本上已经没有巡逻,很多人都喝得酩酊大醉,打着呼噜进入了梦乡。
“行动!”唐景崧眸子里寒光闪现,一挥手带着人直冲法军军营,先一把火燎了敌人的粮草,四方出击——如梦魇降临,浑浑噩噩的法国军队一时间竟是摸不清虚实。
这大概是他们今生的最后一个梦了,可惜还是噩梦。
惨叫声此起彼伏,烟熏火燎的焦糊味席卷而来,似乎还有着隐约的肉香——此时的法军,和篝火上的兔子大约没什么分别了。从火海中连滚带爬逃出来的那些又被黑旗军逮了个正着,从一个噩梦到另一个噩梦,极度的绝望令其窒息,闪着寒芒的刀锋取其性命。
“撤!”主帐里原本正做梦升官发财的军官大惊失色,以为是大清国主力前来偷袭,裤子还没提起来就下令开始撤退。
很快法国军队在仓皇失措中撤退,黑旗军见好就收——倒不是因为穷寇莫追,而是他们只有五六千人,这次偷袭是一招险棋,现在乘着火灾敌人看不清虚实,一旦追上去被敌人看清了实力,便要冒着被疯狂的敌人歼灭的风险了。
翌日,清军与黑旗军正式会师,清朝军队才知道法军已经被这支年轻的军队以弱胜强,狠狠教训了一番。
“元竹呀!看不出来你年龄轻轻却有如此大的气魄,几千人马,武器低劣却敢于偷袭法国军队,并且大获全胜!实乃一员大将!”冯子材抚掌称赞道。
“大帅抬爱了,这次奇袭能成功完全是我家将军的功劳,他亲自策划了这一切,现在大概已经带人已经打下临洮,切断敌军的粮食和武器来源,正在那里等着法国军队自投罗网呢。”唐景崧说道。
“好!那我等速速出兵,逼着弹尽粮绝的敌军进入刘将军精心准备的陷阱吧。”冯子材哈哈大笑。
“是,末将即刻整顿人马,跟随大帅出击。”
很快,浩浩荡荡的军队开始追击仓皇奔逃的法军,势要将其一网打尽。
法军缓过气来,发现连连被他们挫败的大清国军队,居然现在敢反过来追击包围他们,总指挥官心头火起,咆哮着要全歼中国军队。
两军交火初期,法国人武器精良,军人素质更高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特别是法国人的大炮,简直是无往不利,所袭之处,死伤惨重,竟生生用炮火轰出一道保护墙,让清军无法轻易接近。
然而炮火毕竟有限,法军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持续性丧心病狂的狂轰滥炸。
“我们黑旗军发威的时候到了,夜色正酣,正是我们建功的时候,法军的火炮是巨大威胁,我们今夜必须摧毁敌人的火炮阵地。”唐景崧说道,自从黑旗军在他的带领下实施了偷营行动后,便开始接纳这个有大清国背景的指挥官了。
“火炮阵地在左对面的山上,那里肯定有大量法国军队看守,难以突破啊。”反对的声音随即响起,毕竟法军已经吃过一次夜袭的亏,想必守夜定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难以突破也要上,弟兄们今晚子夜就开始行动吧,给这些洋鬼子点厉害瞧瞧。”一个大汉拍案而起,他是黑旗军中的好战分子,对列强深恶痛绝,有这样的机会,他当然想要一举歼灭法国军队。
最终大家达成一致,决定在午夜开始进攻法军的炮兵阵地,拔去法军这颗张狂的獠牙。
夜幕降临,很快就到了子夜时分,黑旗军在黑暗的掩护下开始对法军炮兵阵地进行偷袭。
有了上次惨痛的教训,法国军队学聪明了很多,不再轻视中国军队,就连子夜也有人在不停的在巡逻,黑旗军兵分几路,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的摸进炮兵阵地。
突袭的信号在夜空中炸响,拉开了今夜血战的序幕。
“冲啊!”黑旗军如狼似虎地向着法军杀去,双方都知道炮兵阵地的重要性,短兵相接,残肢断腿零落,鲜血淌了一地,黑旗军素来剽悍,逐渐的在战斗中占据上风。
就在炮兵阵地开始战斗的同时,冯子材也开始行动,对法军全线进攻,让法军首尾均是自顾不暇。
唐景崧率领的黑旗军势如破竹,越战越勇,终于将炮兵阵地压制住,法国军队的王牌被掀,武器的优势不复存在。老将军冯子材身先士卒,清军士气大振,群情激昂。
法军向来养尊处优,又有大炮开路,这下子失了獠牙,又连造失败,士气低迷,顿时就被打蒙了头,渐渐显出了颓势,防线开始崩盘,没有抵抗多久就开始撤退。狼狈不堪的法军完全没有了世界最强军队之一的风范,上到指挥官下到最基层的士兵,别说衣冠不整,不少四肢都不整了,所有人似乎连灵魂都沾满了血迹与尘埃,再无斗志。
“你们谁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没有尼斯湖水怪,我们还是失败了,你们说说原因。”法国总指挥官权隆,军帽都掉了,他抽出腰间的佩剑质问他的下属军官。
“将军阁下,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虽然我们被打败了,只要我们回到河内,向政府求助,绝对又能卷土重来的。”开玩笑的少校垂首而立。
“好吧,我希望下次不要再听到你们说出类似的蠢话。”法军总指官恨恨地将佩剑收回去,他知道自己只是迁怒——这次大概是彻底完蛋了。
法军终于撤到了临洮,没想到,迎接他们的竟是黑洞洞的炮口——这可真是为人做嫁衣,自家的炮最后被用来轰自己。刘永福在临洮夺取的时候缴获了好几门先进的大炮,这次便准备让法军体验一下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随着刘永福一声令下,炮弹如陨石坠落,在法军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瞬间伤亡数百。
“你们疯了吗?”法军总指挥大怒的向着城里的守军咆哮道,他简直气懵了,居然自己人也对自己人下手了。
“法国狗,还不快投降!”高高的城墙上出现了刘永福迎风而立的身影,指挥官这才发现城墙上竟然已经插上了黑色七星旗。
临洮被破——指挥官大脑瞬间嗡的一声,有那么几秒时间竟是一片空白,“全军进攻,给我拿下这临洮。”他大吼一声,号令法军全速前进,像是发了疯一般,要夺回城池歼灭黑旗军。
有那么一瞬间,指挥官简直觉得他肯定是有史以来最为憋屈的法国将军了,明明就已经大获胜利,全速推进时,突然冒出来了一个老骨头冯子材拼了老命似的跟自己斗,然后不明不白的又出来了一支军队烧了自己的军营,让自己吃了大亏,最后更是有被人抢了后方城池,这一切让仿佛是别人精心设计好的,等待他来钻一般,这让他觉得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军事才能受到了侮辱。
法国军队疯狗一样冲进射程,“开始射击,一个都别放过。”刘永福说道,准备一举消灭法军的有生力量。
被愤怒冲昏了头的法军只一股脑往前冲,待到城门时已经损伤了不少人马。
“上啊!痛杀法国狗的时候到了,所有人都给我杀出去!”刘永福见时机成熟,不再有所顾忌,当即下令出击。他一马当先,手执黑色七星旗冲在最前面,仿佛又回到了初入天地会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愚蠢的黑旗军,你们现在投降,我可以不追究你们以前犯下的过错,不然我的祖国不会放过你们,明白吗?”法军总指挥依然高傲,妄想让黑旗军投降。
“你们所有人都得死。”刘永福轻蔑地一甩黑旗,他完全不把法国总指挥当一回事,男人浑身散发着刚毅无情的气质,他要将这群侵略者赶净杀绝,以杀止杀,战争,只有用铁和血才能解决一切。
双方站成一团,然而法军已是穷兵黩武,高下立现。
寒光闪过,包覆着肮脏金发的头图带着一瓢鲜血在半空划过一道颓丧的弧度,只见法国总指挥已经被刘永福一刀劈死,整个战场上能看到一杆黑色七星旗飘扬,黑甲的雄师大败法军。
谅山前线,副官飞身下马,大步冲到冯子材跟前,大声道:“大帅,临洮再捷,黑旗军斩首四百;滇军南下,接连收复西线州县!”
“临洮大捷?黑旗军?”冯子材先是一怔,旋而大笑——好一个刘永福,老冯我打胜仗,你也不落下;能够在我老冯全力追杀下活命的人,果然有点本事!
冯子材抹了把嘴角的胡须,道:“你派人去告诉刘永福,就说老冯我在钦州府上摆下了鸿门宴,问他有没有胆量来赴宴!这个刘二,哈哈哈……”
……
“鸿门宴?”刘永福一挑眉,随后大笑起来,敲了敲烟斗,对那萃军幕僚道,“回去告诉冯帅,就说我刘永福定当亲自登门拜会!”
刀锋破寒芒,赤血溅青霜。黑旗迎风而舞,便舍一身血肉,以杀止杀。
他已不再是那个弱冠的少年,浴血奋战的戎马生涯让他历练出了一身凛冽的气势。这么多年,山河茫茫,天地无光,国土沦丧的仇恨,远离故土的隐忍,流成了鲜血,刻成了伤疤,在杀戮中燃烧成时光,如那烟斗中落下的灰烬,被杀神白虎的长啸震散在风中。
光绪十一年,镇南关大捷,刘永福和他的黑旗军终于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卷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