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是有生命的,密密麻麻的光点似乎能够随心而动,拥簇在一起,结成密不透风的网,似乎要把她给吞没。
云澄望着身边不断挤压的光点,又似乎感觉到了它们温润的友好示意。云澄试图向他们挥挥手,却发现那些密麻的光点清晰地透过她的手见到。
用力地一掐手臂,嗯,痛是有的……再摸摸被掐的地方,咦,也能摸得到……很好,了解了。云澄无奈地笑笑,任由无实质的身体被光点拖动着前往什么地方,完美地诠释了何为淡定一词。
还不等愣神的云澄回过神来,小光点们就把她拖到了一片光的海洋中,云澄被炫目的光芒刺到了眼,试图用手来遮挡,毫无效果。
小光点们越发躁动,像是按着某种奇怪的规律开始运动起来,一圈一圈地转动着,晃得人头晕眼花,最终拼凑成了一片神奇的光镜,似乎倒映着些什么——
草长莺飞的四月,舟城一片繁荣,街头上叫卖声不断,酒楼花楼五步一家,而相应的,路边断手断脚的叫花子,流落街头、卖身葬父的少女也更是不可少。嗯,似乎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常,只是……街上的人都哪去了?
只见许多百姓聚在一起,一起在看这些什么。街西卖糖葫芦串儿的小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到嘴的吆喝到了嘴又停下,面上挂着蠢蠢欲动的欲望与好奇。
街头上的行人议论纷纷,或远或近地耳语谈论——
“嘿!快看!她出来了!出来了!”
“听说她两岁启灵,天资聪慧,还是百年术师世家的继承人哪!”
“哪个家族啊?好像好厉害的样子!”
“能有哪个,必定是云家啦!”
“哦……原来是她呀!云家的大小姐,气度样貌果然名不虚传!”
“切!说得好像你和人家很熟一样!”
……
身着锦绣华服的玉面女童似是没听见一样,优雅而淡定地任由人们打量议论。她此时正与面前衣衫褴褛的小叫花“深情”地对视着。
良久,看似发呆的女童向着一脸戒备的小叫花伸出了手,傲慢地伸出手,别扭地说:“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小叫花看看女童红透了的耳朵和干净的手,犹豫着要不要搭上去。却见女童耳朵的红色开始漫进眼眸变成怒气,明智地搭上去,点了点头。
最后的一幕就是华服女童牵着小叫花的手,傲娇地跨入华丽宏伟的大门。
云澄就是再是不懂,看了这些也总算是光点们带她来的用意了。天真美好得刺眼的一幕幕,刻画的都是她往来经历的一幕幕,一幕幕的记忆与回想。
接着,就是她自幼所经历过的所有,不论是她记得的或者不记得的,愿意想起的抑或不愿意想起,发现的还是不曾注意的。
云澄从不知道自己的幸运,也从不知道自己走到今日到底花费父母、爷爷、师傅多少的心血,直至今日她才知道自己的无知与顽劣,才知道……南舒曾经对她是……有多好。
她一直以为自己与南舒之间主动的是自己,却不曾注意到一直被她以妹妹之称的南舒关心了多久,光屏结束那一幕,南舒将烬炎石铸成的匕首捅进她身体的那一刻,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是多么的僵硬,僵硬到,不敢相信最后结果她的会是她。说是不恨是假的,云澄也从不屑于伪装,如今却是一片风轻云淡。内心平静得令自己都恐惧。
光屏关闭了,光点们又散了开来,如同上次一样围着云澄旋转,又映起了一番景象——
南舒搂着她的尸体,许久不曾动弹,僵硬得好像一具死尸。过着不知道多久,不知是哪种鸟儿尖利的叫声响起,南舒好像才惊醒过来一般,双眼的血丝开始消减,转眼恢复了清明。看着面前的尸体,南舒大声的尖叫了一声,叫出的却不是女性尖利的声音,而是猛兽般的咆哮。山林原本扑腾的鸟儿停下飞翔,直直落下,再无一种生物敢出声。眼眸变化成妖异的红色,同于那时将匕首没入云澄身体时的颜色,满是泥污、血污的脸被从眼角流下的一行血流过。
接下来,南舒开始自言自语,声音雌雄莫辩,似乎她的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回答,脸色扭曲奇怪得令人不寒而栗——
“你答应过我不会杀她的。”
“那么你和我的约定就终止吧!”
“呵!你的怒火?一直黑暗里的爬虫的怒火何足为惧?”
“你说得轻巧,但又有何用?”
“做什么?为你的愚蠢与龌龊赎罪吧!爬虫!既然你杀了她,那么你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我不敢?我自然不敢了!”
说完,南舒带着讽刺的笑意,举起腰间一把奇怪的骨刀,往脖子上抹。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挣脱出来,极力反抗,南舒眼神发狠,尖刀刺破血管,血流如注,她的全身开始绽放出刺眼的光芒,像符咒一样蜿蜒的纹路布满他的全身,空气都似乎被这强大的气息所颤动,南舒开始大笑,带着诡异的笑容,在爆裂声中,迸裂成一团血雾,山风一吹,无影无踪。
云澄看着南舒最后的笑容,心中一紧再紧,最终化作平静。
无所谓追究因与果,终究不还是一堆白骨么?
接着,那光屏景象不停——
那是一个衣着白衣的公子,长相妖孽,身姿潇洒,惊艳俊秀。云澄认出,那是当年她前往青霄学院时独自跑出遇险时候遇见的救了她一命的男子。记得当时的云澄很是意气风发,被救的时候还老大不情愿,被带着送到青霄学院的时候,恰逢上元佳节,四处张灯结彩,云澄看着他被过往的美人丢的一身手绢,罕见地没有取笑他,而是一阵怨怒,后来看着满面担心黑脸寻来的他,心里一阵好笑。后来分别后,午夜梦回,云澄时常梦起他,才恍然惊觉早已情愫深植。
才只见他来到青云仙林,伸出手挥了挥,又嗅了嗅。眼神悲戚,最终悲凉一笑,”终究,还是晚了啊……“
他行到云澄尸身前,将云澄尸身抱起,额头相抵,最终吐出一口鲜血。轻笑着说:”以我的修为,换你的重生。小云澄,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呐……“
说完,同云澄的尸身一齐,随风成沙。
接下来的光屏一翻,又映出了几番景象——
云澄死后,紫玉君者十分悲痛,料想死因难寻,一阵颓废,不复从前张扬,甚至连自己最喜的物事都抛到一边,日夜酗酒,最终师姐楼玉颜归来,见到紫玉君者如此,带着紫玉君者隐世,再不闻世事;云候一家接到云澄消息,原先欣喜若狂,后拆开读完,一向健壮的老侯爷直接晕了过去,往后便缠绵病榻,病重之时,还不忘让云候夫妇前往青霄学院去将云澄的遗物带回,没想到云候夫妇极力快速奔走,中途却被散修顶上,鱼乐瑶(云候夫人)重伤,吊着命固执地回去,却依旧见不到老侯爷的最后一面。鱼乐瑶十分自责,不论云候怎么说,依旧郁郁寡欢,主持完云澄的葬礼后发现怀孕,最终因为难产死去;云候也因为至亲之人的相继逝世而逐渐冷漠,整日形销骨立,守着云家至死。还有她儿时最好的玩伴——韦信,分别了十多年,原想好好团聚,领兵抗兽潮九死一生归来,却发现除去她的师傅——东上皇之外,有恩与她的云家的惨淡,与挚友云澄的逝世,难受地前往西陆外交,据说是被海怪吞食了,十数年后才知韦信被迫留在西陆作为太子妃,倘若东陆应允就和亲,不从就战争。韦信不愿战争,只能留在西陆,永生没再回过东陆……
云澄很是悲痛。她从没有想到她的身边的人们对她是那么的好,从未想过自己给他们带来的影响,会有这么大,这么致命。低落中的云澄没有注意到光屏的关闭,情绪十分低落。
但还不及云澄将悲伤淡化。
脑海中突然闯入一个声音:大胆来人!竟敢擅闯此地!可知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