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结束后,遣退了大多数奴才与奴婢。皇帝去批改奏折了,白苓也被半强迫地带走,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
脸色红通,看着好像是允诺了什么才被允许过来。
云澄叹了口气,果然,坦白的时候还是到了。
气氛逐渐变得冷凝,坐于上位的东上皇的神情变幻莫测,云候与鱼乐瑶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老候爷坐于次上位,叹了口气,沉默着。云澄执着自家小萌的手不住紧了紧,惹得小萌有些奇怪地低头望着云澄。
云澄现在倒是没有要解释的心情,感受到手里的手也紧了紧,对着小萌一笑。
被冷凝的气氛弄得有些愣愣的云澄有些忧伤地想:小萌又长高了……
昨天器灵才和她说了,小萌的血脉注定他的不凡,就像即使被云澄不长眼的一踢弄得提前破壳,只要不中断自身营养补给,哪怕是只有一点点养分的持续也能够让他以异于常人的成长速度继承他强大的血脉留给他的传承。
器灵还说:小萌现在的心性单纯,性格对她十分依赖,实际都是她的养成制成的。云澄是他第一个看见的人,他对云澄的依赖使得他不会对她有任何一点防备,在她的面前,他就如一张白纸,任她如何涂抹。但一当他的身体自动修复,成长到十六岁时候,他就会觉醒传承。到时候的小萌,只要不是特别重要的人或事,都会不再记得。到时候的小萌,恐怕就不再是她的小萌,而是他可移山海,可补天角的父母的血脉延续。
云澄更忧伤了:自家小萌长得这么快,以后就要不认识她了,世界真是不美丽。
其实云澄并不知道,这是器灵特意的误导——她是小萌破壳见到的第一个人,再加上她近些时候的精心照料,也已经奠定了她在小萌心里的地位——至高无上。
而器灵为什么要这么误导云澄呢?具体原因是由于云澄为他打包的东西有些多,在他吃完了还想吃却发现不能再吃已经饱了的时候,那一刻的感觉几欲让他——一个吃货想死。
云澄成功地被误导了,对小萌更加珍惜和心疼了。到了十六岁竟然要失忆,太可怜了。于是对小萌更加亲近了,小萌受宠若惊,更加粘着云澄了。
由此可见,这个误导所取的作用还是明显的,比如为云澄迟早要被吃掉的事实加快了步伐一类。
于是器灵这个误导成功地让小萌在觉醒后想起曾经他害他让云澄洗澡这一件事情的时候,成功保住了自己的脑袋。
咳咳,话回正题。
东上皇看着大家的表情有些凝重,一直没有开口,其实是因为他不知道大家是不是要说些什么,后来看着自己的年龄最大,想了想,清了清嗓子柔柔弱弱地开口:“咳咳,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云澄顿时默了。
一旁的老候爷开口:“东叔,想来您刚出关,还不曾了解发生了何事。现为您解说:吾家继承人认祖后一般都会佩戴传家玉佩。吾孙尚小不知事,认祖后佩戴传家玉佩意图外出游玩,不料初遇本命金属,被绊,晕厥于府门,醒时玉佩已不知所踪。念及东叔同先祖之谊,特上京请罪。”
老候爷说完,在东上皇面色难测时,又补了一句:“吾孙年纪尚小,不求东叔不究,但求允小孙为吾孙受过,云家必有重酬。”
云候与鱼乐瑶自是听见,皆是惊愕。两人交换了眼神,目光坚定,“东叔爷,此事与父亲无关,云澄是我们的子女,责任应当我们来负责。”
不知情的云澄听这一番说辞,皆是为了维护她。
云澄眼睛有些发红,说不感动是假的,云澄感觉着一字一句的话语重似千金。
有如走马观花,前世今生爷爷父母对她的深情与栽培不断浮现,又转瞬泯去。
是她。是她。是她没有能力,一直享受着自己的身边人的照顾而不自知,还一直都在无意识地犯错,不断地被人原谅,却认为是理所当然。
她记不清楚她幼时候的回忆,不知道是否在遥远的从前自己的爷爷与父母也曾为了她这么低声下气地求人。她只知道他们云家人的头颅是有多么的高贵,她的母亲是多么骄傲的一个女子。云家云家,云家人注定就应该是活在云端上的人!那是云家的骄傲,每一个云家人天生存在的骄傲!
云澄感觉自己犹如困兽,想爆发又被拼命抑制。
有一股源力霸道地让她维持着现在的姿态,在一旁沉默不言,看似畏惧的姿态。
那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压制,那是她的母亲。
知女莫若母。鱼乐瑶了解云澄,比云澄自己还要了解她。她知道自己女儿虽然在祠堂一罚后变得成熟了些,但也知道这点点成熟是远远不够的。
鱼乐瑶装作不经意地回头望了云澄一眼。希望云澄能够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云澄看着自己母亲的回头,有些不明白,又有些明白。
她感觉自己似乎明白了,明白了鱼乐瑶的用心。那是让她记住。
记住他们今天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谁。
云澄依旧沉默,身体里的反抗渐渐停下,周身的源力似乎感知到云澄心理情绪的转变,慢慢减弱。
她知道她明白了。
“咳咳,”上位的东上皇又咳嗽了两声,声音甜美,“其实大家不用这么紧张啦……那个玉佩是云颉那小气鬼从地摊给我买来的定——礼物。后来我为了国家留下来,他一时难过远走,拼命修炼他妈还成功了,然后我们就不再见。故为之家宝,具体原因恐怕就是我们的情——谊吧。我一直无缘得见你们云家的至宝,后来听东蚕(就皇帝)提起你们进京的主要原因,方才知道碎去的是那物……”
看见大家呼吸一松,他的神情也止不住变得放松。“这物事其实是阿——云颉一个机缘巧合下得来的宝物,因你的孙儿机缘巧合下碎去。碎已碎了,你们这般拘谨又是怎般?”叹了口气,“我不会怪罪于你们。阿——云颉应该也不会吧……都不要拘谨了,放松放松……”
最后面四个字简直温柔得能够滴出水来。云澄一行人听了,都有些晕淘淘,就这样,完了?
“不过……”特意延长的字音让人不住遐想。被东上皇的声音所迷惑的几人当即一个激灵:就是到此时并无如此简单。“就是人老了,那么多年了。我也只有这么点要求,就是你们陪陪我这老头子,在这住上一两个月,当是赔罪了吧。还有,让那三个小萝卜头过来陪我老人家说说话,我都许久不曾见过小朋友了。”
老候爷最先反应过来,连声说“好”,然后鱼乐瑶和云候就毫无芥蒂地道谢后,又闲闲地扯了几句闲嘴儿。便丝毫不介意地把他们三个小萝卜头留在了这里。
东上皇东尉先自持是最讲信用的人,她不怕承诺过后的东上皇反悔。
于是三个小萝卜头就顺从地被一阵柔美的声音忽悠着,听话地跟着走进了东上皇的寝房。